第11章
懷抱
這麼多年,除了拍戲時必要情節的哭戲,孟棲幾乎沒有哭過。
頂著高燒在零下十幾度的室外拍了一整夜的戲,後來身體扛不住昏睡了一天一夜,她沒哭。突發急性闌尾炎,一個人在醫院簽字做手術,躺在冷冰冰的手術檯上,她也沒哭。姨媽期疼到冒冷汗,連吃幾顆止痛藥都止不住疼時,她依舊沒哭。
可能她天生淚腺堵塞,以前每次拍哭戲,她都要提前醞釀情緒進入狀態,從而產生共情,可那時,她所有情緒都是角色賦予的。
這次也是她為數不多的哭泣中的一次意外。
陸謹從沒見過孟棲哭,這是第一次。
他記憶中的孟棲,一直都是從容淡定的,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就好像從來沒有煩心事一樣。
可越是鮮少見過的,越是令人慌亂。
陸謹望著平日裡那雙清澈的眼眸一點點蓄滿水光,心臟驀地泛起一陣陣尖銳的刺痛。
如果是以前,他會過去抱住孟棲,跟她說,“你配得上,你值得我為你做的一切。”
可現在,他已經沒有說那些話的身份了。
陸謹攥緊欲要抬起手,一種說不出來的苦澀從心底翻湧至喉嚨,他輕撥出一口氣,試圖將喉間的苦澀一併吐出來。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他壓下想給孟棲擦眼淚的衝動,從外套口袋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她,“況且那都是以前做的,以後不會了。”
陸謹的紙巾帶著淡淡的香味,像紙巾本身帶的,又像是從他身上吸取的。
不知是不是被香味刺激的,紙巾落在眼眶那一刻,孟棲鼻尖突然一酸,心臟湧起一陣陣酸脹,像是有東西堵在胸口。
“陸謹……”
孟棲努力平覆情緒,讓聲音保持平穩。
“我們能談談嗎?”
-
下午兩點,太陽還高高懸掛著,陽光穿過雲層照在身上,寒意驅散,全身都暖烘烘的。
福利院兩年前擴建了,增加了一個後院,後院的陽光雖然沒有前院充足,但卻比前院安靜許多。
孟棲坐在長椅上,遠處常青樹上的積雪還未完全融化,深綠色的針葉和潔白的雪交織在一起,彌散出一種好聞的木質清香的味道,經過陽光的照射,香味更加濃郁,傳至幾米之外,不斷縈繞在她鼻尖。
她手裡還捏著陸謹遞過來的紙巾,這會情緒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了。她低著頭把手裡的紙巾摺疊成一個小正方形,然後又拆開,再摺疊,重覆幾次後,紙巾變得皺皺巴巴的。
“你讓我過來看你疊紙?”
閉目靠在長椅上曬太陽的陸謹,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此刻正定定地望著孟棲。
孟棲手上動作一頓,慌亂把紙巾攥在手心裡,目光閃躲,遲遲不敢直視陸謹。
“不是,我看你曬的挺舒服的,就沒打擾你。”
陸謹收回視線,仰起頭看了看刺眼的太陽,“是舒服,可惜會落山。”
“可如果太陽不落山,那就沒有黑夜了!”孟棲也仰頭望去,明亮的光線刺的她睜不開眼。
“太陽會落山,月亮會升起……”陸謹的目光重新落在孟棲身上,平靜的神色透著股淡淡的憂傷,“沒有什麼是永遠的。”
四目相對了一會,最終孟棲率先逃離。
“但存在過的痕跡是永遠不能否認的。”
“就像福利院,雖然現在擴建翻新了,但它原本的樣貌並未被新樣貌抹去,它會存在孩子們的記憶裡,留在回憶裡,定格在大合照裡。”
孟棲也記不得,從哪步開始兩人的談話開始跑偏了,逐漸變得憂鬱。
陸謹的話外之意不難聽出。
六年前,她親口對陸謹說這輩子認定他了,要跟他永遠在一起。彼時的他們自由熱烈,對未來充滿幻想,以為說了永遠就真的會永遠,不說再見就不會分別。
後來才明白,永遠只是一個形容很久遠的詞而已,它是虛無縹緲的,不確定的存在,之所以聽上去美好,只因為人們對它賦予了美好的期許。
“對了,你今天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孟棲強行把話題拉回來。
“沒什麼事,之前答應小蘋果說元旦過來看她,耽誤了這麼久,今天才抽出時間。”
陸謹把小蘋果寵溺抱在懷裡的畫面,在孟棲腦海裡一閃而過。
“你跟小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