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寂樾一怔,隱隱皺眉,抬眼看向崔黛羽,目光復雜。
崔黛羽直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叫道:“你看你看,大夫剛說了不能思慮過重,你到底在想什麼?願意就願意,不願意就拉倒嘛,你在想什麼?”
龍寂樾苦笑著搖搖頭,這位大小姐,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拋開自己隱晦難言的念頭不說,她難道真當自己是個尋常的江湖女子麼?——她是嘉寧縣主,永璋侯獨女,若是跟著自己學劍,甚至跟自己回江南去,這意味著什麼?
崔黛羽問道:“你不願意?”
“先讓我看看你的身手。”龍寂樾說道,“明天再進園子,我考考你。”
“你還要逛園子?”崔黛羽很是驚訝,“你傷得這麼重,傷口都崩裂了,不如留在屋裡歇息吧。不然...我陪你在這西廂的小苑裡走走,此處風景也很好。”
“不礙事,我看那桃林的盡頭是一片湖泊,咱們這次就從湖上過去,走走另一個方向。”龍寂樾聲音溫柔,眼含笑意,“春日泛舟,正是時候,我不想錯過春光,你呢?”
崔黛羽雙頰飛紅,但是並沒有羞怯,反而熱烈地看著他,神情中還帶了一縷嬌媚之態:“我當然...也不想錯過了。”
第二天,崔黛羽一早就來找龍寂樾,二人一起用了早飯,然後早早進了園子。
這次龍寂樾特意避開了上次走過的路,說想多看看不一樣的景緻,崔黛羽便帶他走了許多小路,曲徑通幽,又穿過好幾扇小門,從另一個方向靠近湖邊。
崔黛羽興致很高,心情大好,但她擔心龍寂樾的傷勢,便很注意觀察他的反應。她發現有幾次龍寂樾臉色微變,眉梢微微跳動,好像傷處又開始疼了,但每次都只有一瞬間,他又恢復如常,並且立刻用話語來分散自己的注意。
他明明很難受,卻一再要求多走走、多看看,好像身體越是難受,越是不想回去。
幾次過後,崔黛羽忍不住輕輕扶住他手臂,關切地說道:“不如今日就逛到這裡吧,其實這園子一直都在,你...你不著急走的話,咱們可以過幾日再來泛舟,到時候天氣更暖,說不定還能看見鴛鴦呢...”
龍寂樾忽然順勢牽住了她的手,含笑搖頭:“永璋侯府豈是我想留多久就留多久的,我不曉得下一次還有沒有機會。我不想浪費時間,尤其是...現在這樣的時間。”
崔黛羽心怦怦跳,膽子卻很大,直接迎上龍寂樾的目光,玩味著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龍寂樾微微一笑,“先上船。”
崔黛羽一怔,才發現他們早已走到了湖邊,一條雅緻的小船正等在岸邊。她紅著臉暗想:“這傢伙,就算把我帶到水裡去,我也沒察覺。”
二人上了船,有小廝搖著槳,慢慢遊蕩在湖面上。清風拂面,湖水碧綠,偶有水鳥飛過,一切無比愜意。
崔黛羽輕輕哼唱一曲《春花秋月》,龍寂樾舒展地靠在船頭,含笑看著她。
過了一會兒,他隨手指了一個方向,示意小廝將船划過去。不多時,他又指了另一個方向,笑著說那邊的水草更豐美,一定有魚群,小船便又調整路線。
除了他搭在船舷上的手,不受控制又不易察覺地顫抖著,一切都完美無瑕。
一個時辰後,小船靠近了桃林,又在龍寂樾的示意下,沿著岸邊走了一段曲折的水路。崔黛羽注意到龍寂樾開始不說話了,他專注地看向桃林深處,臉上的血色慢慢褪去,臉色又變得蒼白,眼神卻突然灼熱得像火燒起來,似乎又熱切,又焦急,又悲傷。
然而就像之前的無數次一樣,只有短短的一瞬間,龍寂樾已經調轉了目光,看向別處,神情再次變得淡然恬適,讓她恍惚中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龍寂樾吩咐小廝:“不必靠岸了,原路回去吧。”
崔黛羽託著腮:“咱們這就...回去了?”
“有一件正事,小姐忘了。”龍寂樾淡淡說道,“我說要試試你的身手。”他向後一靠,周身門戶大開,“來,動手。”
“在這裡?”崔黛羽一怔,四下看了看,船內狹小,一動起手來只怕要翻船。
龍寂樾點頭:“盡全力打我。”
崔黛羽笑道:“好,一會兒落了水,可別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