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流過,再流過,她感覺到自己身體裡產生了奇異的變化。好像是因著他晝夜不停地為自己療傷,那些冰涼柔和的氣息和自己體內灼熱爆裂的力道緩緩相融了,像四兩撥千斤,引導著自己體內翻湧的真氣平緩下來。
她聽見他喃喃有詞,像是在唸誦道家的經文,每當這時候,她的心底就一片澄明通透,人也極平靜,極愉悅。
後來,她身體裡微弱的力量開始猛增猛漲,被切斷的脈息又貫通起來,奇經八脈,四肢百骸,迅速充盈著勃勃生機,似乎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飽滿、更盈潤。
她再次試著睜開雙眼,這一回成功了。
她看見眼前腥紅的濃霧散去,露出了真實的環境。光線暗暗的,似乎是傍晚,房梁、牆壁、小木桌和桌上的鮮花,這是一間樸素又溫馨的農家小屋。
屋子裡沒有人,她急忙向門口看去。門外是一片草地,遠處有樹林,四下裡很安靜,但隱約可以聽見人聲和狗叫。
她試著活動了一下身體,還是很疼痛,不過已經可以忍受。她又試著坐起來,沒有成功。
她咳嗽了幾聲,發現自己可以發出聲音了,但像是經年沒說過話的人,舌頭很生硬。
隨著這幾聲咳嗽,門外立刻傳來了腳步聲,一個人影閃身而入,瞬間出現在她床邊。
她看見了他,雖然素未謀面,但他身上的味道無比熟悉,不用開口已經可以確定。
他看著她,聲音微顫:“你...你醒了?”說完這一句,又立刻俯下身檢查她的脈息。
而她則靜靜地看著他,這個讓她好奇了幾個月的人。
他的氣質很獨特,能看出他五官清秀,很是儒雅,但同時又有歷經風霜的粗糙,明明還很年輕,鬢間卻已有了根根白髮。
他的眼神清澈明亮,像雪山上晶瑩的冰凌,又蘊含著如大海一般深邃溫和的光暈,讓人一見之下,既心生嚮往,又自慚形穢。
她感到心口一陣強烈的搏動,甚至有些心慌。
她又想努力坐起來,這次有他幫忙,終於成功了。他小心翼翼地扶著她靠在床頭,一直低聲詢問著:“疼不疼?”直到看她靠得舒服了,呼吸平穩,才撤開了手,提了把椅子,端正坐在她對面。
“我…咳咳咳…”她一開口,又是一陣咳嗽,他急忙關切地握住她的手。
雖然已經有過無數次的接觸,但這次是清醒著的,於是她臉一紅,想把手抽出來,但又不敢,只能不動。
“你想說什麼?”他關切地問。
“我…”她深呼吸,“我是誰?…”
問出了這句話,她看見他的臉色瞬間變了,目中精芒流轉,久久凝視著自己。
她又有些慌亂了,她知道忘了自己是誰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但他的表情並不全是驚愕,還有很多很多她讀不懂的複雜情緒。
“你…不記得自己是誰了嗎?也…不記得我了?”他似乎不敢相信,試探著問。
“嗯…”她看著他眼中晦暗莫名的神色,擔憂又加劇了,“我…我是一個壞人嗎?”
“不,你不是。”他立刻回答,“你...很好,你很好。”
他的神情變幻,片刻之後,彷彿什麼事情想通了,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低下頭輕輕笑了。
“那...我是誰?”她再次詢問。
“我的師孃是你的姨母,但是令堂早逝,師母一直視你如己出,所以...你也可以算是我師父和師孃的女兒。”
“是嗎?”她心裡一喜,又是一鬆,原來他們是如此親近的關係,說是親人也不為過,“那...你就是我的師兄了?”
“嗯...是。”他含笑點頭。
“那...師兄,我叫什麼名字?”
“你...”他凝視著她的眼睛,那裡漆黑如墨,有細碎的星光閃動,美麗至極,“你叫星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