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兒,你覺得朕的選擇是對的嗎?”白髮蒼蒼的北齊皇帝慕容安站在城樓上,靜靜地看著那無盡荒原對面奔來跑去的人影,深深的無力感裹上了他的心頭。
也許過不了多久,狼狽逃難的災民就會變成齊整嚴肅的北齊軍隊。
“父親……”
慕容熙早已日夜兼程從西蜀趕回北齊,與他一同回來的,還有一封少帝所寫的親筆書信。
按對方的意思,新秦軍隊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情況緊急,這封信,便等同於盟約了。
慕容安一笑,接過盟書揣進懷裡:“那姓風的小子倒也用不著寫信來激我。槍子總得有人來擋,雖然我不希望,那些憑血肉之軀前仆後繼的人,將會是我的子民。但這件事總得有人來做……不管打一場明知道會敗的戰爭,多麼荒唐。我們北齊人並非沒有血性。”
“不只是北齊,西蜀也在調兵。風策說了,南楚那邊的談判,由他來負責。”齊主的這一番話,說得慕容熙也是熱血沸騰,“父皇,若秦軍來犯,兒臣願為先鋒。”
齊主聞言只是搖了搖頭,微笑道:“老三,你已經長大了。意氣用事的年紀早該過了。你是未來的皇帝,不能以身涉險。只要我慕容氏血脈仍在,北齊國祚便有復興的可能。風家不就是一例嗎?你馬上回西蜀去。”
“父皇!”去西蜀?當一條喪家之犬麼?慕容熙呵呵冷笑:“你叫兒臣去西蜀,是為質子吧。”
此言一出,齊主那渾濁的雙眸上瞬間蒙上了一絲肅殺之氣,他冷冷地看向慕容熙,彷彿要將愛子的模樣永遠刻在眼睛裡似的:“在你眼裡,為父便是這樣一個人嗎?”
是。他與南楚馮氏不同,那馮亮佔山為王久矣,仙樂朝幾代君王均是不理不採,偏那人又乖覺,歲歲上貢,眾人得了好處,自然更不去管了。
而自己呢?嗯?自己的父親曾是仙樂朝的將領。寧氏篡位之時,他父親可是出過大力的。
就算明著不助,暗地裡也少不得做一些趁火打劫的事。
雖然這老狐狸是死在自己手上的,但此事乃宮闈隱秘。那一夜,所有知情人都死了。那夜血染紅了整個皇宮,但第二天就下了一場雪。北齊百姓不過我口到你耳,模模糊糊地傳了幾句。
那風策與他相隔千里又怎全知曉?作為風家的後人,怕是恨毒了他了吧。
如今那,選自己最寵愛的小兒子也對他起了疑心了,他真是難做……
唉,果然報應不爽。
慕容熙看得明白。他與這齊主雖是父子。可架不住這爹比老虎還毒。這槓再抬下去,沒準兒就要傷及性命了。
奈何這三皇子殿下也自謂不是一盞省油的燈。面上雖換了一符恭謹的樣子,裡子可還是照舊。
不過話說回來,但凡是又當皇帝,又當父親的,從古至今,哪一個不留讓人啼笑皆非呢?把真心掏給你吧,你生氣,不掏了吧,卻又傷了你的心。你只當別人的心是草垛裡撿來的?
慕容熙越發覺得自家老父親無比可怕。同樣是趁火打劫。
祖父趁火打劫建立了北齊,風氏趁火打劫復了仙樂朝基業。他又怎麼不能呢?
“父皇教訓得是。兒臣記下了。”既然打定主意,慕容熙也不再糾纏了。反正他需要做的不過是服個軟罷了,而父皇所付出的代價,卻是那顆無比尊貴的項上人頭。
齊主轉臉看了兒子一眼,長嘆一聲:“你能明白是最好不過了。朕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便是你妹妹了。日後若是見到她,一定要好好待她。也算是替為父贖去些罪孽,到了奈何橋下好早超生。”
“是。”慕容熙暗自冷笑。只怕待到他妹妹歸齊,他這個父親又要把他往那西蜀風策的枕頭邊兒送。
在大業面前,什麼兒呀女呀,都不值一提。
果不其然,才一句話的功夫,齊主臉上的那絲溫柔之色便瞬間消失殆盡:“但是你要知道,不止雪兒。你,我,都只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為了霸業,有時候君主也是可以捨棄的。”
齊主堅硬如鐵的話,徹底斷送了自己兒女所有的希望,也斷送了他自己的希望。
慕容熙正欲答言。忽聽得城下有人來報,說大皇子、二皇子棄城而逃。這可把齊主氣得夠嗆,一疊兒聲命道:“來人!把這兩個臨陣脫逃的畜牲給朕抓回來!到時候餓他個日,看他們還跑不跑了。”
“父皇息怒……”
齊主擺了擺手,道:“不妨事。他們逃不脫朕的手掌心的。老三,事不宜遲。趁著新秦軍隊未到,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