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如一陣狂風襲,亦如春風細雨歸。
此時寶玉顯然驗證了這句話,靜靜躺在拔步床看著屋頂,企圖忘卻昨夜不堪之事。
但人這種生物,刻意去忘記某事,那件事或許也會如夢魘般驅之不散,時時刻刻困擾與你。
“二爺,能不能放過茗煙的命根子,我孃親還指望小的傳宗接代·····。”
寶玉雙眸呆滯,嘴唇幾欲開合,最終化為一聲長久嘆息。
“唉······。”
而那夢魘般的茗煙,見自家二爺並無搭理之意,便將剛剛的哀求之言,變為了一聲聲咒罵之語。
“賈寶玉啊!賈寶玉啊!”
“虧你生的一副好皮囊,卻只曉得和那些丫頭玩鬧,賈府遲早在你手中敗光。”
“哈哈·······!”
寶玉雙眸緊閉,不自覺將身上被子往上提了提,用作掩住聽覺。
但那聲音猶如利劍,直接穿透紗帳和錦被,在其耳邊輕聲訴說道。
“賈寶玉,那東西好吃嗎?”
寶玉聞此,一下掀開被子,將身子探出拔步床乾嘔著。
雖說這些皆是幻視幻聽,寶玉卻覺得無比真實,猶如那人真在面前索命。
麝月見此,忙將床底的痰盂取出,置於正在乾嘔的少年面前。
輕聲安慰道:“二爺,都過去了,昨夜之事皆都過去了,您也不要久久記懷。”
寶玉仿若未聞麝月所言,只是將手指塞進嘴中摳動嗓子眼,企圖將那腌臢之物嘔出來。
然終究白費功夫,只吐了些稀碎的食物殘渣,而那東西卻不知歸處,寶玉只得悻悻躺回枕上。
啟唇試探道:“茗·····煙,怎麼樣了?”
麝月雙眸微蹙,將那作嘔痰盂拿開,方才恭敬言道:“回二爺,茗煙已然無礙,大夫說再修養幾日,便可回來伺候於您。”
寶玉連忙擺手,言道:“那怎麼行,你且讓他多休養段時日,我這邊有人伺候。”
或許是體恤下人之言,亦或者害怕面對那尷尬場景。
麝月微點其首,旋即將茶杯遞上,恭敬言道:“二爺,漱漱口吧!
另有一事,老太太遣婢子告知於您,夏家姑娘已然應允那門親事,不日便可成婚。
寶玉接茶盞的手頓在空中,急道:“夏家姑娘,什麼夏家姑娘啊,我什麼時候要成婚了?”
“回二爺,就是張道長薦的那門婚事,二爺莫非忘了?”
寶玉輕敲額頭,沉凝道:“憶起了,前幾日我被琮三弟所迫,一時昏了頭腦應下這門親事。
然近日我已想通,若娶她為妻,恐難以再如往昔般肆意玩樂。
麝月,你去幫我跟老祖宗說一聲,就說我準備過幾年再娶。”
“啊?”
麝月驚呼一聲,旋即掩住粉唇,勸說道:“二爺,婢子恐應不了您,太太已經派人前去提親了。”
“啊!”
這次輪到寶玉驚呼,忙將錦被掀開下床,準備讓老祖宗收回成命。
麝月深知二爺脾性,也不敢出言阻攔,只好將外衣給寶玉披上。
就在踏出房門一瞬,寶玉的腳下動作就是一頓,未向前再邁出一步。
畢竟臨陣脫逃才是寶玉的性格,既怕府裡下人異樣目光,又怕自家父親棍棒伺候。
唯能悻悻躺回拔步床上,在那長吁短嘆。
屋外的鞭炮聲,以及戲子吹打聲,久久縈繞在賈府上空。
連小院的破爛門頭,亦被賈母派來的小廝,點綴上大紅燈籠。
“你們踮著腳看,還不如親自去看看熱鬧,少爺我這邊不用伺候。”
萃兒撅著嘴唇,不忿道:“政老爺也真是的,為何未等少爺病好,就將寶二爺婚事草草辦了。”
賈琮笑道:“這乃是寶二哥當新郎官,又不是少爺我成婚,何必等我這久病之人。”
其實也想去看看笑話,但裝病豈能半途而廢,未免背離了當老六的初心。
“少爺,但這也太快了吧!自寶二爺醜事開始,到如今滿打滿算也就三天時間。”
賈琮調侃道:“少抱怨兩句,我可是聽說新娘家資頗厚,你們不去見識見識嗎?”
此話一出,少女皆掛上笑容,畢竟都想吃到第一手瓜。
唯有一名少女滿臉糾結,轉身言道:“妹妹你們去吧!我留下陪少爺,萬一渴了,總得有個人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