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內,雕花窗欞透進幾縷細碎的光,灑在林氏的華服上,那金線繡成的牡丹花紋熠熠生輝,卻也難掩她面上的一絲落寞。
林氏目光落在眼前的嬤嬤身上,眼神中透著幾分探尋與無奈,緩聲問道:“瑤兒可是去了範府?”聲音輕柔,卻似有千鈞之重,在這靜謐的室內輕輕迴盪。
嬤嬤恭敬地站在一旁,頭垂得更低,雙手交疊在身前,輕聲應道:“回夫人,小姐確是去了範府。”
她眼角餘光偷偷瞧向林氏,試圖從夫人的神色中揣度出幾分心思,然而林氏的面容平靜如水,讓人瞧不出端倪。
林氏輕輕嘆口氣,那嘆息聲似有無限愁緒,久久縈繞不散。
她心中暗自思忖,女兒終歸是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那些曾經母女間毫無保留的分享,如今已漸漸成了過往。
往昔那個纏著自己撒嬌、傾訴心事的小丫頭,已在不知不覺中走向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她無法全然觸及的世界。
沉默良久,林氏整了整衣袖上的褶皺,輕聲吩咐嬤嬤:“去喚誠然前來。”
她聲音雖輕,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不多時,蘇誠然匆匆步入室內,一襲月白色長袍,腰間繫著一塊溫潤玉佩,頭上玉冠束髮,顯得頗為儒雅。
他面上帶著幾分疑惑,眉頭輕皺,語氣中夾雜著些許抱怨:“母親,兒正鑽研學問呢,這緊要關頭,您有何事吩咐?”
話語間,眼睛還不時望向門外,似是對被打斷之事心有不甘。
林氏本就因女兒之事心緒不佳,見他這副模樣,臉色頓時一沉,眼神中閃過一絲慍怒,冷聲道:“怎麼,還是為孃的不是了?這是耽誤了縣令公子的前程?”
蘇誠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斥責噎住,喉嚨像是被堵住一般,臉上一陣白一陣紅。
他瞧了瞧母親陰沉的臉色,心中一凜,知曉此刻不宜辯解,連忙躬身道歉,臉上堆起討好的笑:“母親息怒,是兒子不懂事,惹母親不快,兒子知錯了。”
然他心中卻暗自詫異,不知是誰招惹了母親這般大火氣,但他更明白此時若是再言語不慎,怕是會引得母親更為惱怒。
林氏見他態度還算乖巧,臉色緩和些許,抬手示意他坐下:“你且坐下,咱們慢慢說。”
蘇誠然依言坐下,眼神卻有些遊離,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瞧這陣仗,今日怕是難以輕易脫身了。
他偷偷打量著母親,只見林氏優雅地坐在那裡,端起桌上的紫砂壺,輕輕斟著茶,動作不疾不徐,茶香嫋嫋升騰。
林氏倒了一杯茶,輕輕推到蘇誠然面前,抬眸看了他一眼:“喝口茶,定定神。”
蘇誠然忙雙手接過茶盞,觸手溫熱,他輕輕抿了一口,茶香在舌尖散開,讓他稍稍鎮定些許。
突然,他靈機一動,放下茶盞,臉上擺出一副關切的模樣,問道:“母親,怎麼不見妹妹來陪您?
往日裡妹妹可是與您最是親近的。”
林氏握著茶杯的手微微一抖,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怒,瞪了蘇誠然一眼,心中暗自腹誹:這孩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整日只知道埋頭書本,真是個愣子,同在一個屋簷下住著,對妹妹的事竟這般不上心。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火氣,面上依舊淡淡的:“今日這事,她不適合在場。”
蘇誠然心中一驚,猶如敲起了一面小鼓,“砰砰”作響。
他暗自尋思,究竟是怎樣的事,竟要讓妹妹迴避?
一家人之間,何時也有了這般不能言說的秘密?
他張了張嘴,想要再問,卻又怕觸了母親的黴頭,只能把話嚥了回去,眼神中滿是疑惑與不安。
靜靜等待母親接下來的話,室內的氣氛愈發凝重起來,彷彿有一場風暴即將來臨。
林氏端坐於檀木椅上,屋內焚香嫋嫋,她目光透過那繚繞的輕煙,落在蘇誠然身上。
心中打著主意要好好磨一磨兒子的心性,省得他整日只知埋頭於書卷之中,對這世間俗務一概不理。
蘇誠然在一旁正襟危坐,額上已微微沁出薄汗,卻也不敢抬手擦拭,只能強自鎮定。
林氏將他晾了許久,見他雖有些坐立不安,但還算沉得住氣。
這才緩緩開口道:“娘尋思著,你也老大不小,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了,你心中可有中意的女子?”
說罷,目光緊緊鎖住蘇誠然,似要將他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