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場大雨過後,氣溫驟降,凜冽寒意仿若冬日伸出的爪牙,悄然攥緊了這方天地。
範府那幾株梅樹,卻似未覺霜寒,滿枝粉嫩與潔白肆意舒展,馥郁香氣悠悠飄散,硬是在這冷寂裡撐開一片爛漫景緻,不容忽視,似是要將積攢一載的風姿盡情展露。
府門處,馬車陸續停駐,一眾夫人攜著適齡女兒赴約而來。
車簾撩起,當先一位身著寶藍色織錦緞披風的夫人,扶著侍女的手下了車,她便是蘇知縣之妻林氏。
林氏目光掃過範府朱門,嘴角噙著淺笑,心中暗忖,這範府的賞梅宴,倒不失為“暗潮湧動”的相看盛會,自家女兒二八年華,模樣才情皆出眾,今日可要尋個好姻緣才是。
也不知道到場的都有哪家的夫人,她且要用心考察一番,這家境清白,兒子出色固然好,但婆婆大氣,不磋磨兒媳才是上好的姻緣。
他們家不缺錢,陪嫁豐厚,就圖女兒嫁過去被看重。
林氏再瞧向身旁的女兒蘇瑤,蘇瑤身著月白色繡梅紋襦裙,外披同色兔毛鑲邊披帛,妝容淡雅精緻,眉如遠黛,唇若點櫻,低垂雙眸,長睫輕顫,透著幾分羞怯,卻又不失大家閨秀的溫婉儀態。
“母親,這範府的梅香可真好聞。”蘇瑤輕聲說道,聲若黃鶯出谷,輕抬眼眸,打量著四周,朱牆墨瓦間,梅枝探出院落,點點繁花恰似繁星。
“自是如此,瑤兒你且謹言慎行,今日來的可都是高門府邸的夫人小姐。”林氏叮囑著,母女倆款步邁入府中。
園內小徑上,眾女眷結伴而行,笑語晏晏,寒暄聲此起彼伏。
“喲,蘇夫人,蘇小姐,可巧今兒碰上了!”王縣丞夫人趙氏笑迎上來,她身側女兒王螢著一身緋色錦裳,頭戴珠翠,明豔動人,神色間卻透著幾分高傲。
“王夫人,王小姐,別來無恙啊。”林氏笑語回應,目光交匯間,暗流湧動,各自在心底掂量著對方女兒的分量。
知縣品級在縣丞之上,但縣丞家中堂哥是府尹大人,是以王小姐才被養的嬌縱。
林氏有一兒子和王小姐年紀相當,但林夫人很顯然對其不滿意。
王氏對此並無察覺,在臨安城,蘇知縣兒子儼然已是很好選擇。
蘇瑤和王螢互相對視一眼,很快錯開視線,顯然對彼此並不感冒。
幾人間打著交鋒之際,柳清漪攜丫鬟如意現身,她身著深紫色繡金牡丹的對襟長袍,儀態雍容華貴,面上笑意盈盈:“各位夫人、小姐,可算盼到了,快裡頭請。”
言罷,側身引著眾人入廳。
待專人一一登記好禮單,柳清漪一一招呼眾人入座,廳內炭火正旺,暖意融融。
“天寒地凍的,大夥先喝點茶水暖暖身子,嚐嚐這新制的梅花糕,墊墊肚子,再去賞梅不遲。”
丫鬟們魚貫而上,端茶遞點。
蘇瑤輕捧茶盞,微吹熱氣,輕抿一口,抬眸看向廳外梅影搖曳,心下滿是期許,不知今日能否有所收穫;
王小姐則心不在焉,暗自責怪母親帶她出席,這麼冷的天,她根本不想出門。
稍歇片刻,一行人便起身,沿著蜿蜒石徑前往梅花院落。
踏入院門,眾人皆驚歎出聲,滿園梅樹,或粉或白,花瓣簌簌飄落,似雪紛飛,地上已積了薄薄一層“花毯”。
枝頭花蕊凝霜,暗香縈繞,寒風吹過,花枝輕顫,宛如素衣仙子翩翩起舞。
“這般景緻,當真是冬日一絕,不愧是範府的梅園那。”林氏讚道,眾夫人紛紛附和,小姐們則三兩成群,低語淺笑,有的輕嗅梅香,有的以扇接花,各自展露才情風姿,只盼能在眾夫人心中留下好印象。
梅園之中,梅香悠悠飄散,與女眷們的歡聲笑語交織相融,氣氛恰似春日暖陽下的湖面,一片和樂大好。
柳清漪身著的那身深紫色繡金牡丹長袍,隨著她的動作,金線微光閃爍,似在彰顯著主母的尊貴。
她手持一柄羊脂玉如意雕花的拂塵,儀態萬方地穿梭於眾人之間,時而俯身輕語,時而仰頭淺笑,可那微微蹙起的眉心,卻洩露了心底隱隱的不安。
她暗自思忖,今日這賞梅宴籌備許久,諸事皆按部就班,可這莫名泛起的心緒不寧,就像春日裡無端颳起的寒風,叫人脊背發涼。
柳清漪認真思索可有疏漏之處,範府的那些小少爺,男孩子最大的範凌霄也不到七歲,不會有人打主意。
範府的小廝都很有分寸,不會到這裡來,到底不安的來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