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陽暖煦,惠風和暢,攪動月桂樹下的滿庭婆娑。溫柔的氣味沁入,清涼而明淨,如涓涓細流,洗淨多日來的風塵。
在真實與夢境的夾隙中,諾亞感覺有一簇沉甸甸的丁香的花香味覆面而來。
一種久違的閒適感覺幾乎要把他吞沒,搖搖晃晃的睡意輕柔似雲……
等等。地下城哪裡來的陽光。
一閃而過的念頭恍若一記重錘,使他瞬間驚醒過來。
入目一座琳琅花庭,花庭中央生長著一棵巨大的月桂樹,它枝葉繁茂,肆意舒展開,在上方織成一張網,撐起這片方寸的天空。
樹下繁花似錦,到處都是丁香花和玫瑰,隨著風輕輕擺動,搖曳出盛滿碎光的漣漪。
這是哪?
他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地下城中突如其來的遇襲,後頸的痠痛無時不在提醒他,一切都是真實的。
極為輕細的水流聲自深處響起,那是月桂樹的方向。他循著聲音找去,撥弄開眼前的花枝,眼前的景象卻讓他震在原地。
月桂樹下竟有一方小茶室,一個年輕男子長身玉立,手持一隻銀壺,微微傾身,將桌上兩隻茶杯倒至七分。
銀壺落在桌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年輕男子向他投來了平靜的目光:“看來時間剛剛好,請坐。”
諾亞死死地盯著他的臉。熟悉嗎,當然熟悉,世界上不會再有比他更熟悉這張臉的人了。
藍眼睛,黑頭髮。簡直是長大後的自己。
只不過,眼睛的顏色不對。自從諾亞覺醒之後,他原本的瞳色就加深了些許,原本的天空色雙眼添上了一抹鳶尾色。
而眼前的這個人,他的眼睛仍舊是原本的顏色,只不過,有異樣的光輝在其中流淌。
璀璨,奇異,攝人心魄。諾亞清晰地意識到,這並不是一雙屬於人類的眼睛。
他忽然憶起,幼時溫德爾曾帶他見到過的宇宙中的景象。
那瑰麗的星系也像是一雙眼,綻放在宇宙一角,無悲無喜地注視著過去、現在、未來,那是人類無法觸及的、永恆的顏色。
對方輕輕笑了笑,似乎也不甚在意諾亞的凝視,他問:“您的名字是?”
“諾亞·諾里卡。”
這似乎是一個令他意想不到的答案,對方露出了一個頗具人性化的表情:“真是……奇蹟一般。”
“什麼?”
對方隨即將表情變換為得體的微笑,他對諾亞的疑問避而不答,反而自顧自地繼續道:
“依據社交禮儀,我應當同您交換名字,暫且叫我方舟便好。”
方……舟?諾亞如遭雷擊,他凝起心神,忙去呼喚64,但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絲毫回應。
方舟不應該是一個智慧嗎,為什麼對方會自稱方舟。諾亞驚疑不定地道:“哪個方舟?”
對方神色不改,他摘下一隻白玫瑰別到諾亞的袖口:“您知道的。”
以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一朵白玫瑰的重量。諾亞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這個舊時代最後的偉業貌似十分善解人意:“您似乎看起來有許多疑問,不過我們仍擁有充沛的時光,何不享用一次下午茶呢。”
說著,他推開座椅,座椅底部摩擦草坪,沙沙作響。
紅茶,鮮花,夏日庭院中茶話會,已具備有一切通童話的美好要素。或許下一瞬就會有一隻手持懷錶的西裝兔子向您致意。
可惜。諾亞笑不出來。
一隻通身鮮紅的鳥兒自樹冠飛出,尖嘯一聲之後便展翅飛向天空,在投入浮雲懷抱的那一瞬間,它的身體忽然化作點點熒光,化作一場光雨散落。
光雨洋洋灑灑落在月桂樹的枝葉間,不出片刻,一隻一模一樣的鳥兒又抖著翅膀鑽了出來。
諾亞將視線放回到那自稱方舟的傢伙的身上,如果對方真的是已失落已久的智慧[方舟],那麼對他的面貌便只剩下了一種解釋:
“你見過和我長相類似的人?”
對方含笑顧盼:“很敏銳……我的確是借用了別人的樣貌,這張臉對我來說具有特別的意義。”
“那想必是很重要的人,能被方舟以這種方式記住。”
“我想,每個智慧都不會忘記自己創造者的模樣的。”
諾亞:……
感覺對方風輕雲淡地說出了什麼很不得了的話。
“你——?!”
“他的名字而今已逸散在歷史的塵埃中了,在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