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底漆案上硃筆勾畫異獸雍和,摔了硯臺的中年的男人罵罵咧咧,視線在案上尋找可用以打人的東西。
但掃了兩圈,玉杆的筆是心愛之物,竹簡是軍報不可隨意亂丟。
修改竹簡錯字的青銅書刀鋒利危險。
中年男人索性抄起了裝封泥的木泥槽,又充作武器砸向韓烈。
韓烈又接,旁邊的葉司馬哎喲哎喲還沒從墨裡把眼睛抹出來,就又被甩了一臉的封泥。
“混賬!”
見韓烈還敢躲,氣急敗壞的男人彎腰去拔腳上的靴子。
“陳叔。”
一手硯臺一手封泥匣的韓烈喚了他一聲。
拔靴子的中年男人緩緩抬頭,一張方正如麻將的臉上怒容未散。
他放棄了難脫的皮靴子,大步走到帳中的武器架旁,抄起一杆槍。
“你還敢喊我!”
木杆槍伴著風聲揮出,韓烈知道他是擔心到底沒躲,硬站著後肩硬捱了一槍桿。
帳中一聲悶響。
陳中郎將絲毫沒手軟,槍桿揚起落下,硬敲了韓烈整二十棍。
一旁的葉司馬臉上又是灰又是墨,但他屁也不敢放,束手站在旁邊。
陳中郎將賞罰分明,在一眾牲口將官中少有的好脾氣。
在韓烈面前如此暴怒,氣得親自上手懲罰,只怕是真當自家子侄看待了。
所有人只知道韓烈亡父與陳中郎將有交情,倒不知交情這般深厚。
葉司馬心中咂麼出點味來,頓時暗惱自己先前不客氣。
為個女人,跟韓烈較什麼勁呢。
他聽得啪啪打人聲,心裡尋思等會給韓烈換個更好的帳子,送點吃的喝的去。
韓烈硬捱了二十棍,衣下的後背肩胛大片青紫。
見他還跟個木頭一樣站著,半句軟和話不說,陳中郎將是越打越來氣。
“要不是你爹就你一根獨苗,真將你打死了賬。”
他嘭地把手裡充作刑杖的木槍一拋,這杆槍打著旋插回了武器架上。
這時韓烈才一拱手,低頭道:“讓您擔心了。”
他臉色未變,但額頭上出了一層細汗。
玉衡軍中都吃過異獸肉和秘藥改造,陳中郎將這樣的身手全力施展力道是一般人吃不住的。
陳中郎將抄起旁邊的銅水壺狂飲幾口,胸口劇烈起伏數下後才道:“過來坐下。”
他頭一轉看向葉司馬,緩和了語氣道:“你出去吧。”
葉司馬曉得,接下來的事他沒資格旁聽了,一拱手就要出去。
韓烈卻將他叫住:“勞煩葉司馬,給我、我女人送些吃食和水。”
他結巴了一下,陳中郎將見鬼一樣扭頭看他。
什麼玩意?女人?
葉司馬換了副笑臉,道:“韓兄弟放心。”
他掀簾出去,偌大軍帳子,只有韓烈和陳中郎將。
沒等韓烈跪坐下,陳中郎將已經冷臉打聽道:“什麼你女人?”
“哪家女子?怎麼認識的?要成親?”
他手裡攥著杯子,冷漠問得鉅細無遺。
韓烈頭垂了下去。
他不是很善於撒謊,訥訥幾息才道:“在黑石部中……我燒傷被救出,是她照顧我。”
這話倒也不算假。
陳中郎將怒容不自覺收斂了一些。
但還是有些不滿:“沙民嗎?這……”
照大景的身份鄙視鏈,在陳中郎將的心裡一個沙民女子是配不上韓烈的。
他嘖了一聲沒多說什麼,將話題轉回正處。
“說說吧,你們在雲武郡升龍谷中遇到的巨獸。”
巨獸?
韓烈先還沒反應過來,隨後猛抬頭看陳中郎將。
巨獸是指上神嗎?
見他眼神,陳中郎將露出一瞬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怎麼?你想說是什麼神?”
“你想裝神弄鬼?”
他猛前傾身子,壓低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警告:“這天地間神明早已寂滅,只有天子!代天巡狩!”
“沒有神明,只有一種從未現世的巨型異獸!”
“是鄉野愚夫以訛傳訛,是雲武郡中郡守裝神弄鬼!”
他話音在帳中迴響。
已然代表了某些人的態度。
世間無神明,只有少見的異獸。
韓烈牙關咬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