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步在西長安街上,不經意間被一家畫廊的燈光吸引。隔著一塵不染的玻璃櫥窗,他看見徐悲鴻的《愚公移山》正安靜地掛在牆上。畫中的人物肌肉虯結,神情堅毅,彷彿下一秒就要揮動鐵鍬向山巒發起進攻。這幅充滿力量感的畫作讓他不禁想起了兩千多年前,數十萬民工在荒原上修築長城的場景。
拐過幾條衚衕,林雲終於回到了他租住的四合院。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他摸黑走進自己的房間,摸出火柴點燃了桌上的煤油燈。溫暖的光線在牆上投下搖曳的影子。
他輕輕開啟棕色皮面的日記本,嶄新的紙張在燈光下泛著微光。蘸了蘸墨水,他一筆一劃地寫道:“今日所見,使我想起兩千年前的變革。”停頓片刻,又補充道:“不同的是,這一次是思想的覺醒,是靈魂的革命。”鋼筆劃過紙張,字跡清晰有力,彷彿要將今天的所見所感永遠鐫刻在歷史的長河中。
他在昏黃的煤油燈下寫到深夜,鋼筆劃過紙面的沙沙聲迴盪在寂靜的房間裡。字跡清秀有力,記錄下這個時代翻天覆地的變化。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他才合上日記本,稍事休息。
第二天一早,林雲便急匆匆趕往北京圖書館。推開厚重的木門,一股墨香夾雜著新書的氣息撲面而來。寬敞的閱覽室裡,十幾張紅木長桌整齊排列,幾名身著長衫的學者已經在座位上專心研讀。
他緩步走過書架,目光掃過一排排嶄新的學術著作。這些書籍有的是從日本、歐美引進的譯本,有的則是國內學者最新的研究成果。在“語言文字”區域,他看到幾位年輕人正在研究章太炎編撰的《新式標點符號說明》,鉛筆在紙上勾勾畫畫,時而低聲討論。
隔壁的圓桌旁,三位戴著金絲眼鏡的教授正熱切地探討著如何將西方史學研究方法應用於中國歷史研究。他們談到考古發掘、文獻考證、年代學等專業術語,不時翻閱手邊的參考資料。
林雲最終在靠窗的角落找到一個安靜的位置。陽光透過雕花木窗灑在桌面上,他輕輕取出一本裝幀考究的《新史學》,這是梁啟超最新出版的力作。書頁微黃,散發著淡淡的油墨香。他小心翻開扉頁,目光隨著一行行鉛字深入,不時用鉛筆在空白處做些批註。
正當林雲專注閱讀時,隔壁書桌突然爆發一場激烈爭論。一位穿著灰色長衫、留著山羊鬍的中年學者猛地合上手中的書籍,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文言文承載著兩千年的文化積澱,字字珠璣,句句精妙。這是我們祖先留下的瑰寶,豈能說廢就廢?”
他對面的青年學者推了推金絲眼鏡,不慌不忙地從書包裡抽出一份《新青年》雜誌,指著其中的文章反駁道:“您且看看這篇白話文章,通俗易懂,老百姓都能讀懂。文字的根本目的不就是傳達思想嗎?”
周圍的讀者紛紛側目,有人搖頭,有人點頭。一位戴著瓷白色方巾的老者站起身,試圖調停:“二位何不各自寫一篇文章,讓大家評判?”
爭論聲此起彼伏,在寧靜的圖書館裡格外刺耳。圖書管理員踱步過來,輕聲提醒他們保持安靜。兩位爭論者這才壓低聲音,但依然在激烈地比劃著,案頭的書籍被翻得嘩嘩作響。
林雲望著這一幕,不禁回想起在歷史典籍中讀到的秦朝統一文字時的情景。當年李斯推行小篆,廢除六國文字,必定也經歷過類似的爭議。他摩挲著桌上的《新史學》,心想任何變革都像一把雙刃劍,既要突破舊的藩籬,又要平衡各方訴求。這場關於文字改革的爭論,恐怕才剛剛開始。
傍晚時分,林雲步入燈火通明的音樂廳。紅木地板上鋪著厚重的波斯地毯,水晶吊燈在頭頂閃爍。舞臺上,西洋管弦樂團的演奏家們正在除錯樂器,小提琴手拉動琴絃,發出悅耳的音符。
在舞臺的另一側,身著長衫的國樂演奏家們擺放著二胡、琵琶和古箏。一位老者正輕撫著千年古琴,指尖掠過琴絃,發出空靈的餘音。
音樂會開始,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與《高山流水》交織在一起。西方的宏大激昂與東方的婉轉含蓄相互呼應,時而此起彼伏,時而渾然一體。小提琴與二胡的二重奏尤為動人,兩種不同的音色在空中交織,彷彿訴說著兩個文明的對話。
演出結束時,整個音樂廳掌聲雷動。林雲隨著人流走出大門,抬頭望見滿天繁星。街道兩旁,煤氣路燈與傳統紅燈籠並列,將石板路面照得忽明忽暗。遠處的洋樓與古老廟宇的剪影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勾勒出這座城市獨特的輪廓。
林雲站在音樂廳的臺階上,夜風輕拂他的衣角。他從懷中掏出隨身攜帶的牛皮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