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儀衾淑冷笑一聲繼而又道:“若我沒猜錯的話,我屋裡有你的人罷。”
聞言,公儀珢華眼裡笑容更深了,看向公儀衾淑的目光裡多出幾分讚許。
“猜猜是誰?”
公儀衾淑語氣涼下三分緩緩道:“從最開始,康小妻同柳氏爭執她勸我救濟康小妻,其實那是你便想讓我同康小妻接觸,讓她透露我阿孃的死因,可惜我沒接你的招,你見一次不成,便在我阿孃忌日的時候讓她說服我晚去半個時辰,其實就是為了讓我遇到康小妻,在我毫無頭緒,一籌莫展之際你叫她送來各繡坊的繡樣,其實就是在提醒我找你開解,紫苑再次來也是她引見來稟報於我,我說的是也不是?”
“沒錯。”公儀珢華利落的承認。
見她如此自若,公儀衾淑鼻子一酸,心間無限委屈翻湧而來,她帶有哭腔道:“我把你當做我的親姐姐!”
“我也把你當做我的親妹妹。”公儀珢華抬起頭認真看著公儀衾淑鄭重地彷彿在發誓般。
“你把我當親妹妹你為我做局,你如此利用我?把我當親妹妹你讓我替你頂罪!”公儀衾淑冷笑道。
若有一日,三哥哥和四姐姐得知當日告發真相,那麼三哥哥和四姐姐恨的人也只會是自己。
“你眼裡沒有是非對錯,只有權衡利弊,所有對你有用的你都會算計利用,柔兒說你不疼我們,我原以為這是氣話,不料今日我才明白,我遠沒有她看得透徹!”公儀衾淑怒道。
公儀珢華眼裡似有星點亮光,公儀衾淑第一次在她眼裡看到了悲傷。
良久,只聞得公儀珢華徐徐開口,聲音又輕又緩。
“我對你不起。”
聞言,公儀衾淑再也忍不住了,轉身跑出蘅蕪苑,待至無人處,才慢慢哭了起來。艽藎忙追來替她拭淚,滿眼心疼地問道。
“姑娘,姑娘你怎麼了?姑娘你別嚇我奴婢啊!”
“姑娘?姑娘?”
“我才是那個痴的。”公儀衾淑自嘲的笑道。
失望,委屈,羞辱,背叛,心痛所有情愫縈上心頭,似洪水猛獸般吞沒了她的理智,她早沒了往日的淡定自持,將禮儀教養通通拋諸腦後,她看不懂二姐姐,不懂她為何能這樣冷漠,亦真亦幻的維護與疼愛下是謀算與利用,她更惱怒自己,平白被人當刀子使,認人不清,輕慮淺謀,栽了好大一個跟頭!
說到底還是自己太過師心自是,祖母的提點勸告她沒信,康氏的誘導她也沒信,她們利用她的疑慮在她心裡埋下想要探尋的種子,任意拿捏著她的短處。
家不像家,親不似親。
她突然很想鎮國公府。
屋內的燭火愈來愈暗,公儀衾淑倚在榻上,眼睜睜地瞧著桌上蠟炬終於燃到盡頭,熄滅了。
起初是一片灰暗,月色如練,盈盈得投了進來,清清淡淡,就像水一樣淌了半屋。
無邊的夜色從窗外欺壓上來,將她剪裁成一片單薄的紙影,貼印在窗根上。
芳草拿著燭臺走了進來,將燃盡的換下。
公儀衾淑靜靜地看著芳草,頗覺心酸,良久,公儀衾淑緩緩開口。
“回去吧。”
“啊?”芳草有些摸不著頭腦。
“從哪來的便回哪去吧。”
聞言,芳草大驚,手中的殘蠟燭臺應聲落地。
“姑娘。”芳草肩頭一抖,急急跪下。
芳草的頸生的很長很美,現下卻低低地垂著,毫無生氣,好似顏色也暗了三分。
芳草是第二日走的,她沒有再回蘅蕪苑,而是出府謀生去了。
出府前,絳禾冷冷地轉交給她一筆銀錢。
芳草緊緊握著錢袋子,泣不成聲。
天色晦暗,雲幕低垂。
望秋先零,廊道的風橫掃過來,單薄的衣服不頂用了,一眾丫鬟婆子換了厚絨層的度季衣物,晨起後,雲慧枳便叫各院糊上窗紙。
昨日夜裡下了一夜的雨,今早還細細密密的飄著一層,風一吹,鬢角涼颼颼的,院子裡的羅漢松還淌著水,青石階上也是溼漉漉的一片。
芸娘收起雨具,大約是足底溼滑,從廊下走過的時候打了個趔趄,大抵是年紀大了的緣故,身子骨總不似從前利索了。
進了外室隔間,絳禾為她烹了一碗熱湯水,她三人圍著湯爐子席地坐在一個小蒲團,雲寧雙手抱著碗盞,透過瓷身的溫度暖著手。
爐子裡的熱炭“啪”地爆了一聲,火星子竄出來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