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以為,父親所視只為大概,未曾視得其中細處”
“江淮閩省皆是天險,但天時地利,亦有不同爾,江淮雖險,但清虜只要過得江來,依舊有大片平原任其驅騁”
“但閩省之地卻是遍地山嶺,清虜騎軍雖盛,亦不能長驅而進,反而要為地形所累,自縛手腳”
“其實縱憑江淮天險,清虜亦難攻破,只是先前我朝委實無人,文臣弄權,一旦冰裂瓦解,先釀煤山之慘,後有江南之失,我朝自亂陣腳,清虜這才屢得天時,排闥直入,據我中原半壁”
“長江失守,細察其故,乃是君實非戡亂之君,臣又多庸碌之臣,這才使天下英雄飲恨,天塹難憑,父親英明果決,若能憑閩省地利,扼其險要,則地利尚存,人心可收也”
鄭芝龍聽得鄭成功所言,卻是微微搖頭,臉上神色冷漠,開口說道
“識時務者方為俊傑,清廷如今重我招我,我若往投,清廷必禮重於我”
“若是此時與其爭鋒,一旦失利,則搖尾乞憐,欲求一降而不得,到那時方是追悔莫及”
“豎子渺視,甚勿多談”
鄭成功見得自己如此勸說,鄭芝龍竟依然毫無所動,心中也是生出一絲絕望,竟直接跪地,泣聲開口
“縱是爹要投清,亦絕不可親身往見,夫虎不可離山,魚不可脫淵,虎離山則失威,魚脫淵則立時困殺”
“清虜素來狡詐無疑,防人之心不可無,父親決不能為清虜所惑前往福州,請父親三思而行啊”
鄭芝龍聽得鄭成功所說,臉上卻是忽然神色大怒,立身而起,開口喝道
“人以誠待我,我以誠應焉,何疑也”
“還有,究竟是誰告訴你,我要前往福州的”
鄭芝龍神色憤怒,他與郭必昌此次密談時間極短,絕不是此次洩密出去的
但他和清廷可不止談了這一次,先前清廷便已經多次說過,若是鄭芝龍要降,必須親自去福州見博洛,以向閩省之人宣告鄭氏降清
他要前往福州之事,定然是前幾次與清廷使者商談時洩露出去的,但降清一事事關重大,哪怕是前面幾次他亦是多有防備,尋常人如何能知得雙方談判內容
而此時鄭成功卻一口說出前往福州之事,定是有人暗中給他通風報信!
鄭芝龍心中一轉,立時便鎖定了幾個人選,此時卻是忍不住冷哼一聲
他想到的這幾人皆是他至親之人,若不是至親,如何能在鄭府探得這些機密,也就是他平素對這些人疏於防備,這才讓他們探得了這些事情但他沒想到這些至親之人中,為了阻撓他降清,竟真有人鼓搗著他兒子來反抗自己
這些人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
他鄭芝龍飛黃騰達,難道還會虧待他們不成,他鄭芝龍對外人還則罷了,對自家人何嘗有過虧待!
鄭成功聽得鄭芝龍質問,此時卻是閉口不言,只是低著頭跪在地上,不斷哀聲苦求鄭芝龍不要前往福州
鄭芝龍見得自家兒子到此時,竟還在阻撓降清一事,臉上也是神色大怒,冷聲喝道
“好了,此事為父自有主張,伱無需再言”
“既然你已經知道,那為父也不瞞你,清廷已經允諾為父閩粵總督之位,幾日後為父就會啟程前往福州,參見清廷博洛貝勒,正式歸順清廷”
“清廷如此大方,我鄭家亦當展現誠意,你是我鄭家長子,到時你隨為父一起,前往福州,參見博洛貝勒”
鄭成功聞言,先是一愣,而後臉上忽然浮現出難以置信之色,抬頭看著身前的鄭芝龍,開口說道
“你是說讓我也去福州,去見那韃子”
鄭芝龍卻全然不管下方的鄭成功,冷聲開口
“不錯,你隨我一起去,這樣才能顯出我鄭家的誠意!”
鄭成功見著神色平靜的鄭芝龍,臉色忽然變得一片赤紅,一下從地上站起,看著已然比自己矮了幾分的父親,怒聲說道
“從來父教子以忠,未聞教子以貳,今父不聽兒言,倘有不測,兒唯縞素而已”
“至於福州我是絕不會去,父親若是硬要我去,便提兒子的頭去吧”,鄭成功神色憤恨,開口說道
“夠了,你這豎子懂得什麼”
“我鄭芝龍如何行事,還輪不到你這豎子來教我”
鄭芝龍看著神色冰冷的鄭成功,心中終於也是怒火中燒,厲聲大喝
“你爹我從少年一介亡命海寇,十數年間白手起家,到如今令我鄭氏雄踞閩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