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周氏被打了四十鞭背,哪肯輕易招認,當下哭著喊冤,朝著堂上大聲說道:“太爺您可是一縣的父母官啊,就這麼毫無憑據地想害人性命,還當什麼官呢!今天小婦人就是死在這兒,也不會承認這莫須有的罪名。俗話說‘鋼刀雖快,不打無罪之人’,您說我丈夫死得不明,還告了陰狀,那到底是誰作證啊?狀子又在哪兒呢?您可別忘了,天外有天,您要是為了私仇來陷害我,這上司衙門又沒封著,就算官官相護,這狀子也不會被認可。我陽間受了您的刑辱,陰間也得去告您一狀。誣陷好人當盜賊,那可是有反坐的罪名,何況我一個年輕寡婦,我拼了這條命,您這烏紗也別想戴穩了!”周氏在堂上哭鬧個不停,狄公見她如此利口,又命人抬夾棍伺候,兩旁差役一聲威嚇,“噗咚”一聲,刑具就摔了下來。周氏見此,依然堅決不招,喊冤不止。狄公說:“本縣知道你既淫又潑,我就不信你這周身面板,能硬得過生鐵。一天不招,本縣就一天不松刑具。”說著又命令左右動手。
這時那些差役,見周氏如此辯白,彼此眼神交流,都不太願意上前。其中一個快頭瞅見洪亮也在堂上,便給洪亮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到暖閣後面,快頭對洪亮說:“都頭,昨天您和太爺到底訪出啥破綻啊,現在在堂上又要動刑。要是把她夾死了,太爺的功名、我們的性命可都要受牽連。怎麼能說告陰狀呢,這不是無中生有嘛!平時太爺挺清正的,今天怎麼就這麼糊塗呢?就算她真謀害了親夫,也得等開棺驗明,才能拷問啊。都頭您趕緊上去回一聲,看看是先退堂,訪明瞭再問,還是就這麼硬來?您看這婦人嘴巴這麼厲害,可不好嚇唬。要是照太爺這樣,恐怕功名要受影響啊。”
洪亮聽了這話,雖然和狄公一起去訪察,但這事畢竟已經過去一年了,就算沒人告發,也不能就憑那啞子作為證據,心裡也很猶豫。於是走到狄公身邊,低聲回了幾句。狄公聽了大怒道:“這案子是本縣自己訪出來的,要是等有人告發,那死者的冤屈就沒法伸了,本縣還當什麼縣官!既然你們不敢用刑,本縣明天就開棺揭驗。要是驗不出傷痕,我甘願反坐,這案子無論如何都得辦。”說著對周氏說:“你這淫婦,還敢這麼強辯,本縣說的話你應該明白,等驗出治命,看你還有什麼抵賴的。”當時先命差役把周氏收禁,一面出籤提畢順的母親到案,然後令值日差到高家窪安排屍場,準備明天開棺。這差票一出,所有昌平的差役都替狄公擔驚受怕,覺得這事兒不能兒戲,雖然有可疑之處,但也不能這麼草率行事,要是驗不出傷痕,那可就白白送了性命。
提拿老婦
不說眾人在私下議論,單說那個公差到了皇華鎮,來到畢順家門口時已經上燈了。只見許多閒人在巷口圍在一起,紛紛議論道:“原來狄太爺前幾天在這鎮上啊,我就說他雖然是個清官,可耳朵也沒那麼靈,現在既然被他看出破綻,肯定要徹底追究了。那個老糊塗還在地上哭呢,這不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嘛!不過狄太爺也不能就憑這疑案就拷了口供。照這樣看,以後肯定還有大發作的時候。”正說著,差人來到巷口,高聲喊道:“諸位都散開啊!我們大老遠跑來辦這公事,你們在這兒圍著也沒什麼意思,要看熱鬧的明天去高家窪。”說著分開眾人,走到裡面,果然見那老婦人哭著說:“這真是飛來橫禍啊!昨天把他當好人,結果鬧出這麼大的風波。我明天也不要命了,去縣衙跟他拼了這條老命。”差人走上前喝道:“你這老太太怎麼這麼糊塗,太爺是為了給你兒子伸冤,你反倒這樣說!你既然要去拼命,正好,太爺在堂上正等著回話呢,現在就帶你去,省得你媳婦一個人在監裡。”說著就把她拖走,準備進城。
畢順的母親見又有差人來,正在傷心氣頭上,也不問青紅皂白,揪著差人的衣領哭個不停,說:“我家的東西都不要了,反正你們這些狗官會造謠生事,我就拼了這條命跟他去告狀,老孃不跟你去,就對不起我媳婦。”說完就出了大門,和差人一起走了。差人見她遭了這事兒,趕忙對何愷說:“我們雖然被她連累,跑了這麼遠的路,但看她這樣,實在不忍心。這小戶人家不容易啊,哪樣東西不要花錢置呢?你派兩個夥計幫她看一夜,也算是咱們做件好事。”何愷聽了,點頭答應下來。差人帶著畢順母親趁著月色,連夜趕路。
到了三更以後,他們來到城下,所幸守門將士都是熟人,聽說縣裡的公差,趕忙把城門開啟,放兩人進去。此時狄公已經安歇。差人先把畢順母親帶到班房,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等狄公起身,差人把票報給狄公,狄公隨即又升坐大堂,把人帶上。狄公問道:“你這婦人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