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山就像被放了一樣,回到自己的船上。進艙一看,見蔣平的床上只有衣服,人卻不見了,心裡想:“姓蔣的去哪兒了?難道他也有什麼別的事兒出去了?”忽然聽見後面有人嚷道:“誰?誰?誰?怎麼掉進水裡了?能不能小心點!這是在船上,可不是住店,能這麼隨便嗎?——來吧,我拉你一把。這叫什麼事兒啊!”然後才聽見一個哆哆嗦嗦的聲音進了艙。平山一看,見蔣平渾身溼透,凍得直打哆嗦,就問:“蔣兄,你這是怎麼了?”蔣爺說:“我去後面小便,沒想到失足掉進水裡了。多虧抓住了後舵,不然差點丟了性命。”平山見他抖個不停,自己也覺得渾身發冷,發起抖來。連忙站起來,拿過包袱,找出褲子、襪子等,又挑出一套舊的給蔣平,說:“你把溼的換下來,晾乾了,再換回來還給我。”他自己卻拿出一雙新鞋。兩人就各自穿的穿,換的換。蔣爺把溼衣服擰乾,抖了抖,晾起來,只顧自己收拾衣服。一回頭,看見平山呆呆地坐在那裡,一會兒搓手,一會兒搖頭,一會兒拿起手帕擦眼淚。蔣平知道他是為巧孃的事兒難過,也不去理他。
蔣爺晾完衣服,在床上坐下,見他這副模樣,明知故問:“先生為什麼這麼傷心啊?”平山說:“我有我的心事,不方便跟別人說。我問你,蔣兄去湘陰縣是辦什麼事兒啊?”蔣爺說:“之前說過了,我去湘陰縣找個熟人。先生怎麼忘了?”平山說:“我現在精神恍惚,都記不得了。蔣兄去湘陰縣找熟人,我也去湘陰找個熟人。”蔣爺說:“先生昨晚不是說要跟著金太守去上任嗎?怎麼又要去湘陰了?”平山說:“蔣兄怎麼又叫我先生了?你我還是稱兄道弟,別見外。我跟你說,我看他那兒的人不太合得來,所以昨晚我又見到金主管,讓他告訴太守,我不去了。”蔣爺暗笑:“好你個小子,還跟我裝腔作勢呢。像他這樣反覆無常的小人,真是該死,不能留著。”又笑著說:“這麼說,這船錢怎麼算呢?”平山說:“自然是大家公攤了。”蔣爺說:“太好了。我這才放心了。天不早了,咱們休息休息吧。”平山說:“蔣兄你只管睡,我稍微坐一會兒,也就睡了。”蔣爺說了聲:“那我就不客氣了。”倒頭就睡,沒多會兒就睡著了。
平山坐了好長時間,才躺在床上,可哪裡睡得著,翻來覆去,一整夜都沒閤眼。後來又聽見官船上鳴鑼開船,心裡更難受了。蔣爺也被驚醒,就叫船家收拾收拾,他們這邊也開船了。
這一天,平山在船上唉聲嘆氣,沒精打采,不吃也不喝,就像丟了魂一樣。到了傍晚的時候,翁大等人把船藏到蘆葦深處。蔣爺誇讚道:“這地方好!正好避風。”翁大等人聽了,不禁暗暗發笑。平山說:“我昨晚沒閤眼,今天有點困,我要先睡了。”蔣爺說:“尊兄就去睡吧,包管你今晚能睡個安穩覺。”平山也不答話,倒頭就睡。
蔣平心裡想:“按道理我應該救他。可他做出這種事兒,無緣無故地害死了巧娘;我要是救了他,巧娘可就死得太冤枉了。還不如讓翁家兄弟把他殺了,給巧娘報仇,我再殺了翁家兄弟,給他報仇,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正想著,只聽翁大說:“兄弟,你動手?還是我動手?”翁二說:“這有什麼要緊的。兩個軟蛋,誰動手都一樣。”蔣平心想:“好了,來了!”他就悄悄地出來,趴在艙房上面。看見有個東西被風吹得晃來晃去,原來是根竹竿,上面晾著件棉襖。蔣爺慢慢地把棉襖抽下來,抱在懷裡,往下偷看。只見翁二拿著刀進了艙,翁大也拿著刀守在艙門口。忽然聽到艙內竹床一陣亂響,蔣平知道平山完蛋了。他就直起身子,把棉襖一抖,照著翁大的頭上扔了下去。翁大沒想到會有這東西,不知道是什麼,連忙一頓亂扯。也該他倒黴,偏偏把頭給裹住了。蔣爺一下子跳上來,奪過刀。翁大剛把頭露出來,就被利刃刺中。蔣爺又補了一刀,翁大栽進水裡。翁二還在艙裡找那個瘦人,聽到艙門外有動靜,連忙轉身出來,說:“大哥,那個瘦小子不見了。”話還沒說完,蔣爺說:“我在這兒!”“哧”的一聲,把刀一刺,正好戳在翁二的咽喉上。翁二哎喲了一聲,兩手一伸,半截身子在艙內,半截身子在艙外。蔣爺彎下腰,揪住他的頭髮,拉到船頭一看。沒想到翁二不經戳,一下子就死了。蔣爺把手一鬆,把他放在船頭,就進艙裡把燈挑亮,見平山在竹床上手腳亂蹬。蔣平暗暗嘆了口氣,就把平山的箱子、籠子開啟,仔細翻找,發現裡面有白銀一百六十兩。蔣平說:“謝天謝地。”把銀子放在自己的兜肚裡面。這麼一算,蔣爺可沒虧本,艾虎拿了他一百兩,他現在得了一百六十兩,再加上雷震給的二十兩,裡外裡還多了八十兩。這可真是好收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