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逃避的痛苦與殘破不堪的記憶糾結在心裡,刻劃出一道隱形的傷,藏於心口,無法癒合。快樂過,最後卻痛苦著;歡笑過,最後卻悲泣著。在莫傾城死去的那一刻,烏雲籠罩了他的世界,只餘黑白,無法知悉明日是否還會出現朝霞與色彩。他獨自一人飲恨,帶著不甘與仇恨離開了他曾經有過希望而後絕望的群荒山。
懵懂的感情麻痺了他的思緒,傷感的記憶佔據心扉,帶著仇恨,苟且偷生。給自己施加的壓力,為自己找了一個生存的理由和藉口,讓悲痛與怨恨可以化為力量。只是當這份執念產生模糊,他所堅持的事情,也產生了動搖。人言溺水之人若遇一根秸稈,都能拼死抓牢,尋覓求生的希望,當他混亂的記憶遇到那根秸稈之時,他的選擇同樣是,抓牢。
藍若冰的出現,讓舒軒琦許久都未能消除掉的莫傾城的殘影,在短暫的時間內從上官韜的記憶中徹底消失。他無法接受莫傾城已死的事實,在藍若冰出現的瞬間,把她當成莫傾城,便能得到莫傾城未死的事實,讓他的心徹底從追悔與遺憾中解脫。正是那一瞬間的逃避,讓他徹底落入了舒軒琦所設計好的人生之中。
……
“陛下,他現在已完全將公主殿下當成了那個人了呢。只不過若是他再次遇到那個妖魔,只怕一切會崩塌的吧?”
“那時候,殺了他。當傀儡不再是傀儡,那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
在藍若冰的照料下,上官韜虛弱的身體在精神不再絕望之後快速地復原著,腦海中充斥著舒軒琦事前編造的虛假記憶的他並未對現實產生任何懷疑,並慢慢發生了扭曲。藍若冰依舊是她記憶中那個重要的人,可他卻忘了她為何如此重要,亦忘了她曾經與他在荒山中度過的那段不長卻影響了他一生的記憶。他為今所記,僅有他在荒山中孤獨度過三年,隨後,被舒軒琦所救,而藍若冰,是他現在稱為師父的恩人的女兒。
只是這樣的逃避,說不清對錯。他把自己痛苦的記憶塵封在孤寂的角落裡,如此便可不受害,更不傷人。他越是掙扎著在這黯淡的記憶中徘徊,悔恨與仇恨愈是消磨他的人性與意識。來到陌生的世界,接受全新的生活,或許如此才可暫時地忘卻他的過去與內心深處的那難見的傷痕吧?當記憶重回,悲傷逆流,那時的悲愴,只能留待那時再言,至少,現在的他真實而確實地快樂著。
……
“來,若冰乖,快張口,還有半碗呢。”上官韜端著碗耐心地蹲在藍若冰面前勸說著她。
“不要!這廚子做的面太難吃了!我不吃了!”藍若冰鼓著曬幫,扭著腦袋氣鼓鼓地說道。
上官韜無奈地搖頭笑著,自從他師父走後藍若冰的脾氣就越來越嬌蠻了,自己除了一旁賠笑似乎也沒太好的方法,誰讓這雨軒宮中唯一管得住她的人已經離開大半年了呢?在教授他大半年靈術之後,舒軒琦便離開雨軒宮前去尋找藍月汐了。他還記得,在舒軒琦離開的那一夜,藍若冰在他懷裡整整哭了一宿,從未停息,待到隔日清晨,她的淚眼已紅腫如核桃,那是他才知,這個女孩有多麼害怕寂寞,有多麼依賴她所親近的人。因此她再任性,再嬌蠻,他心底向來都是欣然受之,只要她願意,他可以為她付出一切。
“若冰聽話,乖乖吃完好不好?下次我們再換一個廚子好嗎?”
“不要!”上官韜的好言相勸並未得到回應。
“那來日我去找人學藝,親自下廚給你做膳怎麼樣?”上官韜笑著問道。
“好呀!”藍若冰一聽雙眼發亮,立馬忘了一切不快地歡呼著。
“不過……”上官韜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碗。
“我立刻吃完!”
上官韜看著藍若冰端著碗狼吞虎嚥的模樣,嘴角的微笑掩不住地盪漾。他還記得,當他被師父從群荒山救出之時,重傷未愈,是她每日端著藥碗一匙一匙地將那苦澀的黑色藥汁慢慢送入自己口中,還時不時用那悅耳的聲音詢問那藥是否苦口。殊不知,聽著她的聲音他的心底便止不住地鬆弛下來,洋溢著暖暖的感覺。
舒軒琦走後,他便成了這雨軒宮名義上的主人,只是他這宮中之人口中的少主在每日短暫的修煉之暇,便是陪著藍若冰,這個雨軒宮真正的主人。不過他從未對這種生活感到厭倦,雨軒宮那繁雜的事務所幸有那七個長老處理,這樣愜意的生活實在無甚可抱怨。
不過他習慣這種閒暇的日子並不代表藍若冰也喜歡這樣的生活,日子一久,天性活潑的她就開始討厭待在那死氣沉沉的雨軒宮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