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是“大夢不覺,幾多春秋”這八個字。
另一面則刻著“事分兩極,人分陰陽”。
太淵慢慢品完這兩行小字,笑道:“九天,你看這句寫得多好——事分兩極,人分陰陽。”
邢列缺湊過去,點頭道:“是啊,有些事開始本是好意,但結果卻總弄得適得其反。”
太淵道:“就像承運的出生。我在宮中時,偶然聽說過他的秘事。據說本朝太\祖剛剛登基,樂承運便出生了。太\祖皇帝一高興,也許他覺得是這小兒子帶來了許多好運,便給他取了‘承運’二字為名,此後更是寵愛於他。誰想,當時身為太子的先帝疑心生懼,怕他是真有來歷的,便立誓要取他性命。可見有些事,看似好,卻也並不好。”
邢列缺反駁道:“可是樂承運卻因此遇到了青雲啊。你看,現在他活得好好的,有師父師祖疼愛,還能到咱們這裡當個先生。再看他那個哥哥,卻早死了十多年了。”
太淵放下壺,嘆道:“是啊,世事無常。”他看邢列缺有些憂心地瞅著他,轉而笑命左清泉,“清泉,去取最好的酒來。”
桌上玉壺寶光流轉。
只有最好的酒才能配得上這人間難覓的寶物。
酒是孫聲麗新釀的桑葚酒。雖是新酒,卻因是她用術法所釀,所以猶如幾十年的陳釀一般。
酒的名字雖然只有“桑葚”二字,但酒裡卻加了些別的輔料。美酒閃爍著晶瑩剔透的紫紅色光芒,將它注入乾坤壺中,透過玉石鑄就的壺身,隱約可見一些酒液的朦朧美色。
太淵伸手隨意轉動壺身。
寶壺與玉盤相互摩擦,卻未發出一點聲音。
不知撥轉了多少圈,太淵提起玉壺,倒出兩杯酒。
一種經歷過漫長歲月沉澱下來的幽香,立刻瀰漫了整個屋子。
邢列缺聞到這美酒香味,不由化成一隻小猴子,伸出小爪子抓住酒杯,迫不及待地一飲而盡。然後,他搖搖晃晃地蹲坐在桌上,迷迷糊糊問:“太淵,好暈……”
太淵伸出手接住他向後倒仰的小身子,再看,邢列缺已經睡熟了。
左清泉忙小心接過他,將他輕輕放到榻上,展開一塊絲絹,蓋住小猴兒的小身子。
小猴兒醉了便老老實實的睡覺,也不亂動,只胸脯一起一伏,顯得很是香甜。
太淵看著小猴兒,獨自慢慢飲完二三杯酒,正要讓左清泉收拾下去,便見屋中進來一人。
抬眼看去,正是青雲道人。
青雲拱手笑道:“聞到酒香,貧道便不請自來。殿下可還歡迎?”
太淵亦笑道:“我還以為會是尊師前來呢。”
青雲淡淡道:“他老人家遠行勞累,早早休息去了。”
太淵抬手道:“青雲不必拘束,儘可自便。”
青雲道:“卻之不恭。”他翻開一盞新杯,倒入美酒,而後慢慢飲盡。過了一瞬,他的臉霎時紅了起來,他撫著額頭,嘆氣道,“這究竟是多少年的酒?”他看向裝酒的乾坤壺,恍然,“這壺,恐怕別人撥弄一圈是一年,而太淵你來用它,便有十年,甚至百年了吧。”
太淵笑問:“青雲可是不勝酒力?”
青雲似乎已經有些反應不過來,細細端詳太淵半晌,才悄悄地說:“你可真不像是一個太子。”
太淵饒有興致道:“哦?看來青雲見過不少太子了?”
青雲探身道:“不,應該說,你……你不像是人,倒像是個千年老鬼。”
太淵大笑,亦是悄悄道:“青雲真是好眼力。”
青雲的臉忽然白了下去,直呼頭痛,呻\吟道:“貧道醉得厲害,實在不行,要回去了。”
他跌跌撞撞地起身,不待左清泉去扶他,便自己搖搖晃晃地走遠了。
太淵起身坐在榻邊,含笑看著邢列缺依舊沉睡的模樣,低聲自語:“睡得可真沉。”
青雲回到房中。
樂承運急忙上前扶住他,問道:“師父怎麼喝醉了?”
青雲擺擺手,道:“別打擾你師父休息,快出去吧。”
樂承運只好帶著滿腦袋疑問被推出房——他還沒來得及問那酒到底有多美味呢。
青雲和衣躺在床上,喃喃道:“沒有千年,也有百年。”
忽然,他似乎看到青靈正緩步走過來,不由起身皺眉道:“你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
說完,他才詫異地發現,他的聲音竟如幼童一樣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