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大的西瓜,一切兩半,一半正被邢列缺啃,另一半整整齊齊放在那,上面搭個勺子,顯然是留給太淵的。
“真真爹送來的?”他問。
“嗯。”邢列缺道,“你剛才又睡著了,就沒叫你。哎?你怎麼滿頭汗?”
太淵道:“做了個噩夢。”
邢列缺放下西瓜,跑到太淵身邊,仰頭看他,問:“什麼夢?”
太淵幫他擦淨嘴角的瓜汁,道:“夢到你離開我了。”
邢列缺不由有些羞答答的,蹭蹭他,道:“你放心,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太淵看著他的窘態,不由輕笑著揉揉他的耳朵。
他的夢當然不會是這個。最近他總是困,常常處在一種玄而又玄的狀態,不停地夢到那場帝王殞身,射箭報仇的夢。最開始還有一種旁觀者的遊離感,慢慢地卻像在和夢中人漸漸融和。今日更是真正體會到了死亡前的那刻,被親人所害的所有感覺——那種身不由己,雙耳嗡鳴,眼前發黑,直至死亡,成為鬼魂的感覺。
他死得很痛苦。所以他才能憑藉心中不甘,成為鬼修,自報己仇。
這次,太淵更加清晰地看到,在一手射出那支箭後,“那人”先是身死,隨即靈魂和身體一起,像被風捲起的飛灰一般,消散在了天地間。
但是,他並不開心,甚至有些遺憾。可能他不應該殺死他——死亡是一件多麼容易的事情。而他竟然和“他”做了一件相同的事情,何其可笑。
如此頻繁地重複夢到這些,恐怕就不是桑葚酒的效果了。而是真實的——他就是我。
太淵問道:“你知道我成仙之前的事嗎?”
邢列缺搖搖頭:“我以前從沒聽說過你成仙前的事情。不過,爹爹好像知道一些。”
太淵點頭不語。
——連邢列缺也不知道,看來,他前生的事是有幾分不好啟齒。
邢列缺見他不知在想什麼,不由指著瓜,說道:“你看,連真真爹都能來山上看你,滿朝文武卻一個人影都沒有,你可別再想著回朝堂了。”
太淵點點他的爪子,道:“父皇龍威甚重,他不讓那些人來,他們又怎敢來。至於宮中,我是不會回去的。”他調笑道,“我本閒雲野鶴,哪堪深宮重鎖。”
邢列缺拿爪子摸了下他滑溜溜的臉蛋,“嘿嘿”笑道:“那我就是隱士——以鶴為妻。”
太淵握住他的爪子,似笑非笑:“不知這位隱士,是否要在院中種兩株梅樹?”
誰想邢列缺似醍醐灌頂一般,立刻蹦起來,道:“我這就去找花齊眉,看他和錦山有沒有辦法在這會兒種上梅樹,等冬天我們就能一起賞梅花啦。”
太淵看他出去,喚來青靈,道:“你去崖底,把蘇秀霜尋來。”
青靈詫異道:“你還記得她啊,我一早都忘了。”
青靈在地裡翻出蘇秀霜,看著這片破破爛爛的枯葉,感嘆道:“你這運氣可不錯,要不是太子還記得你,你起碼得在這泥裡埋個一年半載的。”
她將枯葉放到托盤中,呈給太淵。
太淵指了指桌子。青靈把托盤放在上面,見太淵示意她無事,便退了出去。
太淵淡淡道:“如今,二皇子已經生兒育女,你父母對外時依舊是一對恩愛夫妻,而父皇,他老人家日前剛剛尋回了失散多年的愛子。”
那枚枯葉每聽太淵說一句,便更加枯萎一分。等他說完,枯葉忽然化為飛灰,蘇秀霜踉蹌著摔落在地上。經過這番磨難歷練,她已經能化為人形。
太淵看著她,道:“看來,你是明白了一些。”
蘇秀霜低聲道:“我願意以殿下為主,服侍左右,以後您看重的人便是我敬重之人。”
她是真的明白了——她在這鬧來鬧去,耽擱的是她自己。沒有人會救她,也沒有人會在意她,她能靠住的唯有她自己。更何況,她已經受不了那種整個人慢慢腐爛的感覺。她心甘情願將他當做主上。
恰在此時,邢列缺歡快地跑進來,人未到聲先至:“花齊眉和錦山都說可以試試,也許冬天咱們就能以梅為子……怎麼是你!”
邢列缺牌老虎君立刻橫眉冷目地對她吼了一嗓子。
蘇秀霜一沒他修為深,二於先天上就比較懼怕猛虎,當下有些兩股戰戰,不由自主地化為了狼形。
邢列缺心滿意足地昂著頭,踱步到太淵身邊,道:“怎麼放出她來了?”
蘇秀霜彎下前腿,伏在地上,低聲道:“以前是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