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尚顯淺薄,那民伕立於其中,擔土挑巖,無需竹梯木樓便能跳越上地,但目測其方圓廣大,約莫十餘里或是不止。
大漢笑道:“我們淳州府民雖然有云有日、星月不缺,能果腹,得秋衣,但是不可與外界往來,終究還似盆中的夜郎、當車之螳螂一般,莫若自大狂妄,即是枉自菲薄。所幸郡丞大人睿智英明,道‘弱水灌江,你我無奈。倘若江水不復存在,這道天塹自然廢棄,再無大用’。
我等只要聽從他的命令,齊心協力,群策合謀,將這再世之湖的偉業鑄就成功,再用三千臺水車日夜運作,不消十日,定然能夠將江中的弱水汲移至湖穴之內。其時再來觀看,便是一幅江道乾涸、土地堅固的情景,就是不更人事的三歲幼童在上面跌撞行走,也斷然不存溺斃之虞。”
青衣驚道:“你是說三千臺水車麼?”略一沉吟,微微搖頭嘆道:“這法子雖然精妙,卻不可取用。”
見大漢愕然,又道:“弱水與一般的江河不同,部分水質常年是凝膠不化,莫說凡間的水車無法抽動,便是神魔法器,恐被弱膠汙穢之氣傷了靈性,也是不敢收納裹合的。唯一做法,便是取來三味真火猛烈烘燒,去弊除垢,得到的反倒是瑪瑙翡翠了。”
大漢聞言,頓時唬嚇得目瞪口呆,好半日醒覺過來,一拍腦袋,哈哈笑道:“郡丞大人上識天文、下通地理,見識閱歷又豈是你們耄耋老翁、缺牙黃毛能夠比將的?還是莫要在此杞人憂天,自降士氣的好。”
青衣奇道:“還有他人也說過與這一般的話麼?”大漢頷首道:“昨日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自稱商皓公,也說道我們徒然辛苦,終究還是不能脫難逃厄云云,結果被監事的工頭氣憤之下,轟趕到前面的叫好臺去了。只是說來奇怪,他因口舌不祥而被眾人嫌棄,卻偏偏不肯離去,只在松柏之下結了一張繩床睡下,說道今日將會有人莫名到此尋他。
呵呵!莫要看他已然是八十餘歲的高齡,這身板委實強悍健康、結實固然,那繩床本是細藤串編而成,張開是床,稍縮成網,最是天下的凹陷鎖縛之物,換作我等青壯,也未必能夠撐將、挨挺得一宿,他卻直到現在還在安睡不已,呼嚕震天,想必還在做著什麼好夢不成?”
青衣靈光一閃,忖道:“他如何到得這裡來了?便不怕郡丞孝廉舉薦不得,一怒之下,差遣官兵強加捆綁徵仕麼?”
他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急急問了老者的位置所在,跳下岩石,慌忙奔跑過去窺覷,正是天梯隱士、大樹高人、拋磚而不得引玉、楊起三人皆因其受勞受苦的大德大才商皓公是也,不覺嘆道:“你如此逍遙,卻不知城中有多少人替你遭罪落難。”
商皓公眼目睜開,哈哈笑道:“你莫非是在責怪我未曾按期進得郡丞府中,捨己為人,自投羅網,作出一番佛家拋身喂虎、割肉飼鷹的慈悲作為麼?去不得,卻不得,老夫真要接了他孝廉舉薦的帖子,你家兄姐三人依舊是難逃厄難、不能脫困的,尚且還要將我這一把老骨頭搭陷了進去,豈非是陪了夫人又折兵、偷雞不成蝕把米?實在是大大的不划算。”
青衣淡然道:“先生流落在外,隱匿在這弱水江畔,日息夜眠,難道便有什麼鬼謀的法子,可以施行救援不成?”商皓公暗道:“你這娃娃神情無異,口舌卻不肯留情,想必是心中對我匿遁荒野猶未釋懷,頗有抱怨了?”卻也不以為然,一手扶著樹幹,一手攀著繩床,就是要艱難下地的模樣。
青衣看他手腳不甚利落,恐其跌傷有失,無奈之下,微微一聲嘆息,幾步過去攙扶住他的胳膊,道:“你年歲老邁,為何要用這搖晃跌宕的繩床棲身?”商皓公扶須斜窺,見他眉頭微蹙,不由暗暗誇讚,道:“老夫先你一步在此等候,正是有著一大一小的兩樁買賣與你要與你商議。”
第十八章
青衣扶他在樹旁一塊將軍石上坐下,愕然道:“我哪裡會做什麼買賣?”商皓公笑道:“倘若換作了別人,這買賣斷然是做不成功的。”不待他說話,又道:“老夫搶先一步在此等候,究其用意,便是要與你攜手入宮盜寶,一者必要奪得彭山鐵鉞,降服淳州的惡鬼毒魔,二者卻是要撞擊鼓樓暮鍾,教盆地之外的看護地仙好生謹慎,萬萬不可讓那郡侯與郡丞二人涸江洞山的鬼謀得逞。
倘若眾民受不得二賊蠱惑,竭力移注環流弱水之後,又違逆皓然天意,強行穿山鑿洞,痴望再挖掘出一條地道通途聯絡外界,必定是尚未如願之時,便已然受得那九重諸神在天帝案前列數淳州居民抗旨造反、篡謀頂天的控訴怪責。”
青衣驚道:“不錯,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