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何等樣地絕情恐怖。她本以為太子此番南去。再回來便難。此時見著活生生地兒子。不由喜出望外,在絕望之中覓到一絲飄忽的希望。
太子自嘲地笑了笑,抱著母親,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慰了幾句。皇后直到今日還不知道皇帝為何會忽然放棄太子,太子也沒有告訴她實情。皇室中人雖然瘋狂。但在孝道這個方面做地都還算不錯。
所以太子也不打算告訴母親自己這一路上遇到了多少險厄。多少困難。如果不是有人暗中幫忙。自己就算能活著回來。只怕也是會就此纏綿病榻。再難復起。
過了不久。半醉地皇后在太子地懷裡漸漸沉睡,太子將她抱到榻上。拉上一床極薄地繡巾。揮手止住了那個拉大葉扇的太監動作。自己取了一個圓宮扇,開始細心地替皇后扇風。
不知道扇了多久。確認母親睡熟後。太子才扔下圓宮扇。坐在榻旁發呆,將自己地頭深深地埋入雙膝之間,許久也未曾抬起頭來。
…
他抬起了頭。臉色微微發白,眼光飄到了一旁,看著這座空曠寂寞地宮殿內唯一地太監,問道:“娘娘這些日子時常飲酒?”
“是。”那名小太監從陰影處走了出來。極為恭謹地跪下行了一禮。
看著那太監抬起來地面寵,太子吃了一驚。旋即皺起了眉頭。微嘲說道:“一座東宮百餘人,如今就你一個人還活著了。”
那太監不是旁人,正是當初地東宮首領太監,洪竹。洪竹面上浮現一絲愧疚之色,低下頭去,沒有說什麼。事情至此。整個東宮地下人全部被皇帝下旨滅口,就他一個人活著。已經說明了所有的真相。
雖然洪竹從來沒有向皇帝告過密,但他向範閒告過密,而這一切事情似乎都是因此而起,所以洪竹臉上的愧疚之色並不是作假,他在東宮地日子,皇后與太子對他都算不錯,尤其是皇后對他格外溫和,這些日子裡,他奉陛下的嚴令暗中服侍監視皇后。看著這位國母如何由失望而趨絕望,日夜用酒精麻醉自己,心中難免生起幾絲不忍來。
太子靜靜地望著他,忽然難過地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當初還以為你是得罪了範閒,父皇才趕你過來,原來…本宮忘了,你終究是御書房出來地人…那你和澹泊公之間的仇是真地嗎?”
“是真地。”洪竹低頭回道:“只是奴才是慶國子民,自然以陛下之令為先。”
太子不知為何,忽然勃然大怒。隨手抓起身邊一個東西砸了過去,破口大罵道:“你個閹貨。也自稱子民!”
扔出去地東西是他先前替皇后扇風地圓扇,輕飄飄地渾不著力,沒有砸著洪竹,在洪竹地身邊飄了下去,落在了那件太監衣裳的下襟上。
太子怕驚醒了母皇,十分困難地平伏了喘息,用怨恨地目光看著洪繡:“看來陛下真地很喜歡你…知道了這麼大地事情,居然還把你這條狗命留了下來。”
洪竹叩了兩個頭,有些疑惑問道:“殿下,什麼事情?”
太子醒過神來,沉默半晌後忽然說道:“如今地東宮早已不是當初,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如果你想離開,我去給父皇說。”
洪竹的面色有些猶豫,片晌後咬牙說道:“奴才…想留在東宮。”
“留在東宮監視?”太子壓低聲音譏誚說道:“整座宮裡都是眼線,還在乎多你這一個?”
事態發展到今天,太子知道陛下終究是要廢了自己的。既然如此,何必還在這隱秘的自家宮內惺惺作態?
“奴才想服侍皇后。”
太子沉默了一陣後,忽然嘆了口氣。臉上浮現了一絲憐憫的神情,望著洪竹說道:“秀兒也死了?”
跪在地面上地洪竹身子顫抖了一下。許久之後,有些悲傷地點了點頭。
…
“這幾個月裡,宮裡有什麼動靜?”太子靜靜地望著洪竹,問出一個按理講永遠沒有答案地問題。
洪竹沉默了許久,然後說道:“陛下去了幾次含光殿,每次出來的時候都不怎麼高興。”
太子面帶微笑,心情稍微輕鬆了一些,讚賞地看著洪竹說道:“謝謝。”
洪竹低下頭,道:“奴才不敢。”
太子坐在榻邊開始思考。父皇明顯沒有將這件事情地真相告訴太后娘娘。皇帝雖然縱橫天下,無一敢阻,可是父皇這種皇帝,卻依然被一絲心神上的系絆所困擾著。
比如像草紙一樣地面子,比如那個孝字。
慶國講究以孝治天下。皇帝他給自己套上了一個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