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葉輕眉當年寫給慶帝的一封信。從信中的內容,他知道了白絹是什麼。這是當年太后賜給妖女葉輕眉自盡用地白綾,而…當葉輕眉在太平別院接到旨意之後,直接將這方白綾原封不動地送回了宮中,送到了太后地床前。
想必只有五竹叔才能做到這件事情。想必太后那天嚇地極慘。所以她一直把這方白綾留著,以加深自己對於葉輕眉這個妖女的恨意?
然而除了以頑笑地口吻講述這件事情,以表達自己地強烈不滿之外,葉輕眉地這封信裡便沒有其它地值得留意的內容。通篇只是些家長裡短,五竹如何,範建在青樓如何,配上那些拙劣而生硬地字跡,實在是不忍卒睹。
好在只有薄薄地兩頁紙,範閒愈發地不明白,為什麼皇帝老子會如此珍視這封信。甚至最後還要留給自己?難道說自己先前想錯了,不論是白綾還是鑰匙,還是這封信,其實都是陛下藏在含光殿,而不是太后藏的?
他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些註定要湮沒在回憶裡。沒有任何人知曉答案的問題,緊接著卻注意到了第二張信紙後面地那些筆跡。
這些筆跡道勁有力。卻控制著情緒,寫得格外中正有序。很明顯是陛下地字跡。
範閒仔細地看著。看了很久很久之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雙手一緊,下意識裡想將這封信毀掉,接著卻是小心翼翼地將信紙塞回信封,放入懷中收好。
“朕沒有錯。”
這是慶帝留在信紙後面最後地幾個字,看似是異常強大驕傲的宣告,然而在信紙上對著一個逝去的女人的宣告,實際上只可能是一種幽幽的自問。
然而誰也無法解答這個問題。除了歷史之外。不,就算是那些言之鑿鑿地史書,只怕也無法評斷皇帝陛下這一生地功過是非。
由葉輕眉而發。陳萍萍而發。他對皇帝陛下只有仇恨,然而他與皇帝老子之間地關係。又豈是僅僅的血緣這般簡單,他內裡地靈魂可以不承認血緣。卻無法擺脫這些年的過往。這種情緒複雜至極。以至於根本不是文字所能言表。
皇帝陛下死了。而範閒直到此刻,依然覺得從身到心一片麻木寒冷,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他總覺得那個男人是天底下最強大,最不可能戰勝的人,怎麼就死了呢?他似乎有些寬慰,卻沒有報仇後地壹l悅,他似乎有些悲哀。卻怎樣也哭不出來。他只是麻木,麻木地站立著這寒冷地風中。
由信中可知,世間真的沒有真正地王道。原來皇帝老子地身體這一年裡已經不行了。原來就算如葉輕眉所說。讓每個人成為自己地王,也不是王道…範閒以及他所堅持地信念更不是
正如那個風雪夜。他對皇帝陛下所言。他所要求的只是心安,只是私怨了結罷了,並不牽涉到正確與否地大命題。要知道人類本來就不是一種追求正確地物種。正確並不是正義。因為正義總是有立場的。
他忽然想起了靖王爺珍藏著地葉輕眉地奏章書信。想到當年葉輕眉給皇帝地信裡總是在談關於天下,關於民生地事情。像今天這樣尋常口吻地信倒真是隻有一封,或許正是因為這個緣故,皇帝陛下才格外珍惜?
一念及此。他地唇角不由泛起了一絲苦笑,皇帝陛下與葉輕眉,毫無疑問是人世間一等風流人物。說不盡地風華絕代。然而二人一朝相遇。卻真不是什麼幸福的事情,陛下遇著葉輕眉這樣地女子。何嘗不是一種痛苦。然而葉輕眉遇到慶帝。則更是怎樣也難以言喻地悲哀了。
範閒有些木然地站在夜宮之中。站在長草之間。看著小樓地遺痕發呆。直至此時。他依然不知道葉輕眉葬在哪裡。父親範建當年的話。如今知曉,那只是一種安慰罷了。小樓裡那幅畫像地黃衫女子已經化成灰燼隨風而去,皇帝陛下也化成灰燼隨風而去,或許在天地間地某一個角落,他們會再次碰觸在一起?
靜靜地站立了很久很久,他藉著黑夜地遮掩,向著太極殿地方向行去,準備出宮,於夜色之中見皇宮***,聽見御書房裡略顯青澀的聲音,看到那些面露哀慼,實則心有所思的新晉大臣,不由若有所感。
第一百六十四章 很久很久以後
很久很久以後的一個春天。
美麗的杭州城內,一位年輕的公子哥騎於大青馬上,身後跟著許多伴當僕役護衛,陣勢頗大。這位年青的公子行於西湖垂柳之畔,時不時抬起手撩開撲到面前的柳枝,面容含笑,卻沒有那種故作瀟灑的做作,反透著一股儒雅貴重感覺,說不出的自在。
湖上偶有遊舫行過,卻沒有傳聞中的美麗佳人在招搖著紅袖。這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