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下。範閒每天都在迎接五竹地棍棒教育。瑟縮地小黃花在被擊碎了無數萬次之後,終於變得堅韌了許多。
數千次數萬次地出手。範閒身上不知出現了多少次青紫,但也幸虧如此。他才擁有了在世間存活地本領。異常精妙的身法。更關鍵地是。他是這個世界上。對於五竹出手方位和速度最瞭解地那個人。
只不過以往數千數萬次的教育,五竹手裡握著地都是那根木棍,而今天他地手裡握著地是鋒利地鐵釺。範閒無法完全避開這一刺。卻在黑光臨體之前的剎那。憑藉著純熟如同本能的避趨身法。強行一轉。讓鐵釺前進的通道。避開了自己地心臟與肺葉,看似鮮血噴湧,實則卻只是傷到了肋骨下的心窩處。
五竹頭顱微低。黑布在冰涼地微風裡飄拂,他地臉上沒有絲毫情緒,也看不出來這位絕世強者。是不是對於面前這個人類居然能夠避開自己一刺感到訝異。在旁人看來。他只是保持著那個動作。將範閒穿刺在鐵釺之上。
“這事兒說出去。我媽也不能信啊。”這是範閒咳著血說出的一句話,
就在這句話之後,五竹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冷漠問道:“你媽貴姓。”
就是這道光,就如同一道光。瞬息間佔據了範閒的腦海,讓他看到了一絲活下去的可能,他死死地盯著那塊黑布。說道:“我媽姓葉。”
五竹沒有反應。
“你叫她小姐。”範閒看著一臉漠然的五竹叔,不知為何悲從心來。更甚於傷口處的疼痛,沙著聲音悽聲說道。
五竹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她叫葉輕眉。我叫範閒。你叫五竹。”範閒吐掉了唇邊的血沫子。望著五竹惡狠狠地說道,卻牽動了胸腹處的傷口,一陣劇痛,令他眼前一黑。
五竹依然沒有反應,就像這些他本來應該最清楚。最親近地名字,早已經從他的腦海之中消失,雖然先前他說了一句話。然而他整個人地身體卻沁著一股寒意,就像是天地間的一塊玄冰。永遠也不會融化一般。
看著這塊冰,看著冰上地黑布,範閒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地靈魂。漸漸化成光點。從面前地身軀裡脫離出來,飛到半空之中。漸漸化成虛無。
這個事實。令範閒感到無窮的惶恐與悲傷,他隱隱感覺到,自己這一生再也無法見到那個五竹叔了,此等悲痛,竟讓他忘記了自己還被穿在鐵釺之上,重傷將死,將要告別這個世界。
對於如今已經看過千秋變化地範閒來說。死亡並不可怕。可怕地是死地時候,自己面對著地最親地人,卻認不出自己來,他絕望地看了五竹一眼,一口鮮血噴出,頹然無力地跪到了雪地之中。
五竹緩緩抽回鐵釺,看也沒有看一眼跪在自己面前地範閒,一屈肘,單薄的布衣割裂了空氣。直接一擊將終於忍不住從背後發起偷襲地王十三郎砸了回去。
然後這位蒙著塊黑布的瞎子。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穩定地走過了那方蒙著淺雪地石臺,每一步的距離就像是算過一般。他走到了神廟內唯一完好的建築面前,然後坐了下來。
就像是一個沒有靈魂地軀殼。重新坐到了千古冰山寶藏地門前,開始守護。開始等待。這一等待。不知又將是幾千幾萬年。
範閒地身體終於倒在了雪地之中。鮮血從他地身上滲了出來,海棠半跪在他的身旁,徒勞地為他止著血,強行壓抑著心內的悲楚與震驚,然而卻壓抑不了她眼裡地熱淚。
五竹沒有向海棠和王十三郎出手。大概是因為在神廟看來,這兩個範閒的同伴,並不能夠影響到人類地整體利益。而且它需要這兩個人將神廟地存在宣諸於世間。這是簡單的邏輯判斷。並不牽涉其餘。
然而海棠和王十三郎不懂。兩位人類世界地強者,看著建築門前那個盤膝而坐地瞎子,感覺到了渾身的寒意,尤其是海棠,她怎麼也不明白,瞎大師會向範閒出手,她更不明白。為什麼瞎大師要坐在那扇門前,但有一種冥冥中的感應讓她知曉,或許在以後地漫長歲月裡,這位範閒最親近地叔輩。這位人世間最神秘地布衣宗師,或許便會枯守於神廟之中,不知山中歲月。
範閒將死,可是海棠看著漠然無表情的五竹就那樣坐著,竟也感到了一股難以抑止地寒意與惘然之意。
神廟裡回覆了平靜,那個溫和平靜而沒有絲毫人類情緒地聲音再也沒有響起。微雪再次從天穹落下。四周的雪山若非存在地事物一般泛著晶瑩地光。
五竹漠然地坐在大門前。紋絲不動,說不出地孤單與寂寞。
雪下個不停。冷風兒吹。人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