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浴血之夜
“何人譁變嘈雜!軍法隊何在!”林士弘火雜雜地驚醒過來,抄起一件罩袍就往身上一勒,絲毫不顧剛剛擺上去的皮甲還沒捆紮緊,全靠罩袍這一綁勉強束縛在身體上。然後就衝出營帳下意識地厲聲喝問。
“主公,不是譁變炸營!是蕭銑的官軍殺過來了!從西邊殺過來了!”惶急之間,林士弘自然也沒機會遇到他的屬下如林藥師、張善安等將領,只是逮到了一個普通的軍中小校,告知了他這條噩耗。
恍惚的林士弘一下子清醒了不少,花了數秒鐘時間環視營地,果然西面已經處處火起,亂糟糟地無法看清形勢了。
火光映照之中,那是一群盔甲能夠反射出灼目紅光的精銳騎兵,乍一看就好像渾身都包裹在鐵罐頭裡頭一般,仔細再看,才能察覺到鐵甲只是覆蓋了軀幹的主要部分,而手足並沒有如此嚴密的防護,依然還是傳統的鐵鱗片,甚至有露出皮革的部位。然而亂戰之中,根本沒有人可以看得清晰。
一名騎在健碩悍馬上頭的官軍校尉,衝刺在一群鐵騎兵的最前方,驍勇絕倫地揮舞著一杆兩頭長槊,見人就殺,見馬就砍。
這種兩頭長槊,一頭是如同雙刃巨斧一樣結構往兩側伸開、只是刃口部位並非是和戰斧那樣正半月形的,而是如同畫戟那樣的反曲新月之狀。只不過不像普通畫戟那樣有井字形的開孔罷了,而是渾然一體,說不出的夯實有力。另一頭則是一個帶著狼牙棒一樣尖刺的梭形鐵錘。只是尖刺並非刺蝟那樣簡單炸開,而是如同狼牙箭的倒鉤一樣往後斜叉一個令人看著就毛骨悚然的角度。這種玩意兒只要擊中了皮肉,若是正面刺中。梭形錘頭的尖頂也是可以直接捅進去的,就算沒刺中,橫掃時被倒刺刮到那麼一星半點兒,那也是撕下一大塊皮肉的下場。
這柄雙頭渾鐵槊,便是鐵匠出身的粗夯漢子尉遲恭自制的兵刃了,整個杆子裡頭都是貫通首尾的鐵芯外頭也沒有鑽孔的木杆,就靠纏杆的牛筋、裹著麻布的油藤皮繞到足夠粗細。兩端的兵刃,都是在雁門郡時候找胡商買的上好西域鑌鐵打造。也怪道人們說窮文富武,尉遲恭從軍之前。好歹也是薄有一些產業,才經得起他打鐵、習武這點兒愛好折騰。
現在,是馬槊一揮、連本帶利收回來的時候了。
這不,林士弘軍一個倉促上馬、甲冑都沒穿戴齊全的將領,眼見著尉遲恭衝殺過來,慌忙舉起長槍想要抵擋。似乎是為了發洩胸中的恐懼,槍槊相交之前的瞬間還沉聲吐氣,大喝了一聲以壯聲勢。
這倒不是說林士弘軍的武將都那麼不怕死,遭遇突襲了還悍然反擊。而是因為林士弘軍只有江西和閩南的地盤,轄區內缺馬,所以只有相當於官軍校尉級別以上的軍官才有戰馬,這讓他們在暗夜遇襲的時候顯得那麼的顯眼。就好像黑夜中的螢火蟲一樣鮮明。官軍當中凡是立功心切又對自己武藝頗有信心的,自然見一個就追殺一個,林士弘軍的將領們逃也逃不掉。不如搏命一戰呢。
按照正常的節奏,大喝一聲之後下面自然該是“某乃林大王麾下xxx。來將通名!”的調調了。可惜對面的尉遲恭明顯是剛剛從低階軍官升上來的,不好這一口。兩馬相交只一合,“噗~喀~”地一聲悶響,那名林士弘軍將領的硬木槍桿子便被砸裂到了一個可怕的曲率,根根木刺迸裂開來,與之相應的則是那名林士弘軍將領硬生生地一聲悶哼,顯然是後面半段話被逆血翻湧堵回去了。
“嗯?怎的沒死?”尉遲恭用好奇的眼神多看了一眼,原本他都已經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標了;不過仔細一想敵人沒死也不是什麼大麻煩事兒,補一刀就好了。這麼一想,尉遲恭的心態又好了,照模照樣還是剛才那一招,毫無新意,然而這次對方的槍桿顯然撐不住了,何況那人早已虎口震裂,一條胳膊都脫臼了。
“噗哧!”這是人頭連著頭盔一起被砸進腔子裡的聲音,很標準,然後那名還沒來得及通名的林士弘軍將領就帶著“龍套也有人權!咱也要報名字!”的怨念下地獄了。
這一幕就發生在林士弘面前不到兩百步的地方,目睹官軍重灌鐵騎半夜踹營的恐怖慘狀之後,林士弘已然膽寒了。
剛才他還打算看清敵情多少之後調動親兵拱衛中軍,好歹多付出一點傷亡,也總歸要把敵人殺退才是——因為他心中清楚,官軍從背後來襲,肯定是連夜用一些戰船把小股部隊從江面上迂迴運到自軍後方,然後登陸發動逆襲,那就註定了絕對不可能有太多人。而且官軍白天還在同安郡城下組織攻城戰、填平壕溝什麼的,不可能全軍一下子飛過來、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