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莊主接過箱子一掂量,頗有一些分量,只怕有十幾二十斤的樣子,正在揣測之間,聽蕭銑說道:“諸位不必客氣,都開啟吧。裡面是本官給諸位長者的一點見面禮,前朝新著農政要典《齊民要術》一部。諸位想必也聽說過,京師去歲才出現的雕版印書,乃是本官在將作監供職時所鑽研而成的,雖然獻給了朝廷,但是本官還是會自用。如今花費了足足數千貫工本,雕刻了這一部《齊民要術》,首印了數百套,便抽出了五十套送與諸位。”
“什麼?這居然是……傳說中的秘籍《齊民要術》麼?,唉呀,沒想到縣尊果然是家學淵源,博藏眾書。而且居然還印出來了……這……這真是功德無量啊。小老兒家中也是頗注重勸諭鄉里一些農政時令,不教短缺延誤,然則也不過才抄有一些殘本的《四民月令》罷了。”
“顧莊主,你家藏有《四民月令》便算不錯了,沈某的那套還是找貴府上抄的……看這套《齊民要術》,也得近二十萬字了吧,四書加起來,也不過才一半字數。這一整套若是按照書市上抄寫的售賣,怕是沒有三五十貫錢都下不來,縣尊大人如此重禮,唉,小老兒等都不知該如何說好了。”
蕭銑拿出書的時候,其實是打算解釋一番這個《齊民要術》的重要性和好處,以及它可以創造多少價值效益,然而看了下面鄉紳們的反應,卻發現這番準備都白瞎了,根本沒必要嘛。江南果然是南朝數百年讀書習氣積澱的地方,連鄉紳人家都多有讀書多、見識廣的人,雖然《齊民要術》是北朝末年編寫的,可是在江南已經有如此的知名度了。
“既然諸位長者都知道此書的好處,那本縣便省的誇示了。不過本縣還有幾句話要說:這《齊民要術》成書六十餘年來,也不盡是當初賈氏原著,後人對此也多有增補。本縣在京師時,曾任將作監,對農桑也算略有鑽研,些許淺見,都在書中。這書贈給諸位,卻也不是讓放著有空了再慢慢讀的,而是要馬上學以致用,來年春耕之前,便要照著施行。至於本縣,只有一個要求——”
幾個鄉佐互相看了一眼,也是咬了咬牙,說道:“這些都是咱該的,縣尊大人如此體恤民情,急民所急,縱然真要來年攤派一些……”
“本官也不要用攤派之法,只有一點要求——來年普遍用了這個本官修訂的《齊民要術》中所述的法則,若是真個農桑皆有增產,則本官要以本州官田的實際產量,來計三十稅一。朝廷定額以下部分,依然歸屬朝廷。而超出朝廷規定畝產的部分,便繳納後作為修河徭役的口糧,這一點,爾等可能說服鄉民接受?”
“什麼?徭役……縣尊是說來年給朝廷服徭役的百姓,是朝廷供給口糧地麼?居然還有這等好事?往年不都是要自備乾糧來幹活的麼……”
蕭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趕緊去看左邊席面上坐著吃喝的主簿劉三刀,劉三刀也是詫異不過,見了蕭銑眼神走上前來低聲詢問:“大人要垂詢何事?”
“他們說的都是慣例?此前朝廷徭役,都是服役百姓自己解決口糧地?”
“那是自然,不是自古皆是如此的麼?”
蕭銑突然覺得隋唐時候的民風實在是太淳樸了……或許他是被後世始於五代吳越國、並被兩宋沿襲的官方發口糧給徭役的歷史給以偏概全了吧,加上那麼多宋明以後小說的影響,才會有這種誤解。
“唉,讓人自帶乾糧幹活都能忍?如此淳樸的民風,究竟是怎麼被楊廣給糟蹋到用民過重亡國的?”蕭銑心中暗歎,這句話卻是沒敢說出口。
第六十章 白蘇扼腕
時間,眼看轉入了蕭瑟的十一月,江南雖然溫暖,但是最多再有一個月也就要下雪了。往昔時光,這些時候百姓都該進入農閒時節,無所事事地宅在家裡,如同即將冬眠的獸類一樣減少體力和脂肪的消耗,然後每天就吃兩頓稀的,勉強捱到過年。
不過今年卻頗有不同,杭州城外,好幾處似乎都成了大工地。疏浚西湖的埋頭深挖;疏通西溪河地疏通西溪河;在城北定址打井的打井,足足籌集了八千多丁壯搞著各種各樣的建設,處處幹得熱火朝天。
作為新官上任後的第一次試探,官府也沒有許諾工錢,只是提了幾點:
首先,今年朝廷規定的二十日徭役,折算至這一番折騰裡面,所以每一個按律令應當服徭役的丁壯,至少二十天是躲不過去的。
其次,今年幹活由朝廷負責口糧,無需百姓自備乾糧,不過若是選擇只幹二十天的人,便不能領導代表著好菜好飯的竹籌,官府只管兩頓稀的,吃不飽只能自己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