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也是極不耐煩了,作色喝問:“武校尉這是成心抗命不成?要是你們蕭郡守在此,只怕都要忙不迭為國分憂呢!此事還有什麼可議的。若是不去,到時候朝廷問罪下來,你們自領便是,和楊某說些甚的。”
運河最北端通到涿郡也是大業五年下半年的事情了,所以大業五年的江南漕糧,吳人只負責到興洛倉或者黎陽倉。最北面這一段,著實是今年臨時加碼的任務。武士彠據理力爭了一番無效,只好回到船隊公佈了這個不幸的訊息。
朝廷徵發的徭役上開始寫得明明白白,結果到了地頭又變卦增加了一倍的行程,成百上千的漕船上,總計數萬的水手幾乎要炸了鍋,武士彠、周法明二人鬧得灰頭土臉,好不容易才彈壓了下去,說服民夫繼續北上。然而,麻煩卻還在繼續等著他們。
武士彠千辛萬苦又行船了足足二十幾天,才算是勉強趕到了涿郡。因為永濟渠是在水量稀少的河北平原上的,其北端連通的只是小水溝一般乾涸的海河,所以水位很淺,用大沙船作為漕船隻是堪堪可以通行。更麻煩的是因為永濟渠挖通的時候,原本並沒有天然河道故址,所以沿途海拔勘測不如南邊通濟渠邗溝那般精確,有些河段有短暫地逆流,風力又不夠,還要數萬水手下船拉縴繩透過。沿途還因為河北平原一馬平川,賊人來去如風,遇到過兩股張金稱手下逃散的盜賊,幸好周法明那五千充作漕兵的府兵戰鬥力尚可,周法明也沿途警覺,才沒有損失太多。
到了涿郡,交割軍糧時,以“大公無私”著稱的民部尚書樊子蓋一句話,就把武士彠氣得幾乎吐血。
“這批漕糧賬目當有三百萬石整,清查計點僅有二百八十萬石有奇,短了十七多萬石之多,本官只能讓民部按照查驗數額交割簽收。其餘的回程後再跑一趟補上。”
武士彠忍著氣,低三下四地央求樊子蓋:“尚書大人!沿途損耗總是有的,而且兵荒馬亂地,還請大人行個方便!”
一邊說著,武士彠少不得想辦法私下給樊子蓋塞幾袋金鋌,央求他把這十七萬石的差額抹過去。誰知武士彠這次是真的排到了馬蹄子上,這樊子蓋果真是個真清官,而且又臭又硬那種,絲毫不知變通。武士彠賄路一拿出來,樊子蓋反而火冒三丈,咬定了以為是地方官吏和押運之人舞弊。
“你當本官不知道地方官吏那些勾當麼!沿途損耗,哼哼……各郡郡守各縣縣令徵收租稅的時候,可不曾少收了‘損耗’,既然知道途中有損耗,為何不加運一兩成,補足可能的差額。自古朝廷徵糧,都是以解運到點的存數來交割的,鼠雀靡費,難道還要算在朝廷頭上!”
武士彠知道壞了事兒,心說自己怎麼這麼背,在黎陽遇到楊玄感,在涿郡遇到樊子蓋,恰好是兩個極端上的兩類人。當下趕緊說正理條分縷析地解釋,卻已經晚了。
“尚書大人!咱蕭郡守也不是沒有在江南漕糧上加徵損耗,也不是沒有在起運的時候額外多裝損耗。實在是江南諸郡年初時拿到的徭役指令只是把漕糧運到興洛倉、黎陽倉,不是到涿郡,這平白多出來一千多里地的單程路程,損耗哪能不增多呢?這也是朝廷朝令夕改所致,咱夾在中間也是沒辦法呀,還請樊尚書明察實情!”
“明察實情?爾等若是沒有心虛,為何行此齷齪賄賂之事?本官今日要徹查的就是蕭銑那等依附裙帶魚肉一方的佞幸之人!”
好麼,樊子蓋就是一個海瑞一樣看不得別人日子過得好的老變態,只要看到人豪奢條件好,那就一棍子當成是貪官汙吏。尤其是在民部尚書這個位子上之後,聽說蕭銑是善於找豪商營商爭利出名的,就更是先入為主了。
武士彠也是被逼得沒法子,最後捏著鼻子認了這個虧空。結果因為朝廷多收了糧食,回程的時候民夫水手沿途的口糧都不足了,只能餓一頓飽一頓挨回吳郡。武士彠還算是有大志的人,不比計較蠅頭小利的豪商,路上缺糧還試圖花錢找沿途州縣商人買糧,無奈河北山東早就糟蹋得不成樣子了,數萬水手民夫和五千士卒的口糧,一般商人哪裡供給得其?一出手,就免不得糧價暴漲。為此,水手中還餓死了數百人之多,一直捱到淮河流域,總算是武士彠靠自掏腰包解決了行糧。
第三十六章 先天下之憂而憂
武士彠押運今年的夏糧遇到變故、被朝廷臨時加派徭役期限的訊息,是用信使探馬飛速回報到吳郡的——也就是說,蕭銑得知這個麻煩事兒的時候,武士彠還沒到涿郡呢,所以他也不可能知道武士彠此後還要被樊子蓋再在糧食損耗問題上再刁難一遍。
但饒是如此,也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