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含極是識時務,在船上時稱呼厚載為“爺”,一到明府,正經的禮睿才是爺,她便又把稱呼改了回來了,或稱公子,或稱少爺:“老太君方才正說那邊一株臘梅開得晚,現在還在吐蕊,說今晚去看梅呢,梅香在夜裡藉著那股子冷風,味道更清沁!且是別有骨格。”
“微含姑娘!”
微含一愣,厚載早就只直呼她的名字了,今天卻是怎麼了?
聽厚載接下去道:“今後您還是少來的好,老太君要請你,我管不著,但是一個姑娘家居住在別人府上,總是不便。”
微含俏臉僵住,老太君早就怒了起來:“她是我請來的客人,怎麼?還要經你同意嗎?”
“奶奶!”厚載道:“我是為了微含姑娘的名聲著想,讓人知道她老是在我們府上進出,又怎麼說?難免有人說閒話,您讓人將來怎麼嫁出去?”
微含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老太君道:“人家有嘴人家說,我們做事還得看人家臉色不成?”
“老太君說話得禮,只是人後說話得小心提防,別讓人鑽了空子,好在我明天也要走了,微含姑娘多住些日子也無妨。”說罷,對身邊服侍的下人厲聲道:“你們都聽見了?微含姑娘是老太君的客人,今後再讓我得知誰在背後亂嚼舌頭,詆譭微含姑娘的清譽,別怪我心狠!”
老太君被他今日的反常震得有些怔仲,平日裡她雖然也老是暗示厚載納了微含,但是厚載也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劃清界線,更不會指桑罵槐,聲色俱厲,這話雖然是對下人說的,可是誰都知道,打的是老太君的臉。
“明公子,你……你是在趕我走?我做錯了什麼?”一滴淚在微含眼中含而不落,楚楚動人。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最難消受美人恩
厚載轉過身來,昔日的溫柔沉默已經變成了一種陌生的有禮,讓微含忍不住心黯,慌張不止,看看厚載又求救地看看老太君,老太君心裡喟嘆一聲,撇開眼睛,這次孫兒怕是難回心轉意了。
看著那雙含淚的眼,曾幾何時,這雙眼睛上的黑蝴蝶一翻一飛間所傳達的系怒哀樂是那樣讓他心動不已,若不是因為守褒若的約,還真想過納了她,可是如今,大夢如醒,這雙眼睛再也激不起他的遐思,只剩下對往事中那個心愛女人的重重悔意。
“微含姑娘,是在下的錯,你一個未婚女子,又已經脫了樂籍,已經算是良家女子了,在下沒有及時制止下人嚼舌頭,毀壞姑娘名聲,這裡向你道歉。我明日便要出門,你要願意住這裡就住這裡吧,說是老太君的客人,我想沒有人敢說什麼。”厚載淡淡地道。
“不,我是少爺買回來的,生是少爺的人,死是少爺的鬼!少爺不願意納我,我也不敢怨,但是少爺請讓我隨侍在身邊,只要能服侍少爺,讓我做什麼都心甘情願。”微含急切地上前,雙手向上,那種樣子,讓人不忍拒絕。
褒若果然是對的,母親也是對的,就算他把她當知己,終有一天,他或是她都不會滿足於彼此目前的關係,就像此刻微含透露了她的心,她想做侍婢,進而想做侍妾,也許有一天,她還會不滿於妾的地位,想做正夫人。
“微含姑娘不必謝我明家救你之恩,老太君慈心素善,見不得女孩子墮入風塵,才救了你,我們明家也不在乎那點錢,每年救濟災民的銀子便不知多少,你實在沒必要放在心上。”
說罷,對下人喝道:“都聽見了?將來要是讓我聽見什麼別的不好的傳聞……”
眼睛一眯,下人們不禁打了個寒顫,齊聲應道:“是!”
這麼一來,看向微含的目光便變了,從前的目光帶著恭敬與親切,如今卻變得有些鄙夷,她不再可能是少爺的妾室,又是琴孃的低賤身份,一個琴妓而已。
老太君無話可說,因為當時讓微含找厚載贖身,確實是出自她的授意,沒想到今日卻被拿來當盾牌。厚載心意已定,她明白,這個孫兒一旦下定決心便不會再改變,只怕那個褒若回來後,厚載這一支人丁單薄,她本人也只生了一個兒子,雖給夫君納了幾個妾,但是卻都未生養,於是老爺當初一死,她便趁年輕把那些妾全打發了,所以她想不通,為什麼有男人不願納妾?當年夫君納妾後喜歡得直贊她是“第一賢惠女子”,雖然從此她夜裡有些寂寞,卻換來家中長輩對她稱讚不止。
厚載自然不明白老太君的疑惑,他轉身在老太君嚴厲的目光中走了出去,微含看了老太君一眼,老太君灘了口氣,微含知她無奈,忍不住跟在厚載後面追了出去,追到一棵月桂樹下,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