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練地道:“我的婚姻大事。”
少年忍不住“哈、哈、哈”一連三聲大笑,險些沒從樹上跌下來,半晌才忍住笑問道:“你的婚姻大事?”
小姑娘嘆道:“是呀,我明天就要結婚了。我不想,可我爺爺硬逼著我要嫁。
我想逃走,可他的‘鐵嘴兒’又跟著;想和他撒撒嬌,他卻扳著個臉,說這回為了江湖道義,哪怕是刀山火海,哪怕我是他親生孫女兒,他也只好逼著我跳了。”
那少年本來臉上還漾著笑,可聽那小姑娘越說越真,漾在喉嚨裡的笑聲不由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他看著那小姑娘細蹙的雙眉,慢慢意識到這是一場真的悲劇—
—她不象在開玩笑——可她只是個孩子。只聽那小姑娘輕聲說:“你知道我從小最大的夢想什麼嗎?雖然我只是個小姑娘,還很小很小,但因為我好早就死了父母,所以有些事反而懂得比別人早。我最想得到的,那是——愛。”
她的臉上浮起了一個十四五歲小姑娘才有的太過熱烈的憧憬:“……象一個女人那樣得到最好的愛。——這輩子我最愛的女人是我媽媽,可我最羨慕的女人是盧絆兒,她多好啊,有那麼好的家世,雖然出身有點邪魔外道,但反而可以更自由。
我聽說從她十六歲起,她的長輩就為她重開雀屏山莊了。聽說山莊裡有一面潔白如玉的雀屏,天下的英俊年少只要過得了魔教三關就都可以在雪白的雀屏上用自己的中指刺血、留下自己的名字。六七年了,魔教的‘嫁女三關’那麼難過,還是有二十多個名字寫在那面雀屏上了,由她挑選。這才是最燦爛的愛情。為什麼、為什麼她可以,而我只能在十五、六歲就被迫跟一個沒見過面的人成親,而我知道那個人的名字還不到一天?”
說著,這個小姑娘哭了起來,她這下可真是涕淚橫流,伏在那少年肩頭,也真不客氣,鼻涕眼淚把他的衣服打溼了一大片。少年口拙,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那小姑娘眼淚真多,足哭了小半個時辰,怕是把平常人一生的眼淚都哭了出來,然後才漸漸安靜了。
少年扭著身子撐個姿式好讓那小姑娘哭得舒服,雖然從小練的腰馬,這時還是僵得有些酸了。以為那小姑娘一定哭累睡著了,他輕輕停下拍她肩膀的手,要扶她找個粗枝椏睡去。就在他找好樹椏的當口,一回頭,見那小姑娘正睜著一雙晶亮的眼睛看著自己,一點沒有疲憊的意思。可能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了,她反露出一點快活來,只聽她問:“你在找什麼?”
少年苦笑:“我在幫你找個睡覺的地方。”
那小姑娘笑嘻嘻地象已想到了什麼主意,說:“你不用找了,我不睡。你要真這麼好心的話,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說著,她一雙大眼睛瞪著那少年,那份稚氣、那份美麗、那份無辜任誰也會不忍心拒絕的。
少年想她可能是讓自己去勸勸她爺爺,就點頭說:“好吧,是什麼?”
那小姑娘堅持道:“你先說幫不幫吧?”
那少年點點頭,小姑娘已伸出一隻手指,那少年知是要拉勾,只好和她拉了。
小姑娘大為高興,雙腿圈住樹枝,身子向後一仰,悠地打了個迴旋兒,重新坐穩,才笑嘻嘻道:“那好,不能反悔噢——咱倆私奔吧!”
她的聲音好大,“嘎嘎”地驚起一隻飛鳥,那少年驚得差點兒沒從樹上掉下來。
只聽那小姑娘已豪氣干雲地道:“我想了,這是阻止我爺爺計劃的唯一辦法。他從來義字當頭,江湖規矩第一,能避免讓他逼我亂嫁的唯一條道理就是——‘烈女不嫁二夫男’。反正你人不錯,心眼又好,看你的輕身工夫也還可以,長得……那個……”小姑娘難得的臉上一紅“所以、你帶我私奔吧。那樣、我爺爺就是抓到也沒辦法不認你是他的孫女婿了。”
那少年這次是真真實實地從樹上掉到地上去了。
六月十三,一清早,整個烏鎮就從薄霧中甦醒過來,沸騰著一股人氣。先是不知哪個頑童興奮地放起的一串鞭炮,然後人們發現百悅樓的廚房裡一早上就開始忙活了。熱鬧的中心還是在蔣家大宅,可這裡反有一種不同於別處的安靜,雖然不少人早就圍在那裡看,議論紛紛,可這裡的吵鬧反而不太熱烈。可能是為大門口那幾個穿著挺括的家人吧——那些家人臉上雖然也帶著笑,但那笑容一看就象是操練出來的,不比烏鎮百姓那麼發自內心的好奇與快樂。
早有好奇的在打聽——今天辦喜事的究竟什麼來頭,居然有這麼大的排場,前年潯陽城知府嫁女也沒這麼熱鬧。打聽的人多,知道的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