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進來了兩位喝茶的,看上去是金街上的人,其中一個短打扮,邊走邊對另一個說:你聽說了嗎?今天小關家肉鋪差點打起來了。
另一個套了身長衫,看上去文縐縐的,問道:怎麼回事呢?
兩個人邊說就來到靐婆旁邊的桌子坐下,叫了兩杯花茶,一碟瓜子。
短打扮地故作神秘地說:聽說那小關老闆不肯賣肉,客人要掀他的攤子,被小關老闆兩刀給嚇跑了。
長衫子問:捅著人了嗎?
短打扮說:沒有,就是嚇唬嚇唬,但據說那客人被嚇了之後,原地就不見了。
不見了?什麼意思?
就是不見了,像是鬼啊妖啊的,化成風,不見了唄。
啊,長衫子想了半天,說:以你的這種說法,去小關家肉鋪買肉的不是人,是鬼囉?哈哈哈!有趣有趣!
短打扮拉拉長衫子的袖子,說:小點聲吧,可別真驚著什麼了呀。咱米鎮自古就是不同尋常之處,能進不能出,你還別什麼都不信啊。
長衫子看看周圍,有兩三桌的人都在朝自己這邊張望,便低下頭,端起茶杯,說:對,喝茶,喝茶。
靐婆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沒吱聲,只是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但鄰座有人還想要深問:二位在這裡時間很長了吧?我剛來半年,有些問題可否請教一二?
那短打扮的看上去很熱情,很好說話,揮揮袖子把旁邊的凳子撣了撣,說:過來坐,一塊兒擺哈龍門陣唄。
鄰座那人長得很是精明,一臉的利索勁兒,他自稱叫雨來,是一家大戶人家老太爺的私生子,母親是那家的丫環,生下他後被迫跳井自盡,大太太對他從小極盡虐待,後來老爺生意失敗,家產中落,他和許多家裡的下人都被趕出家門,無處可去,只好四處流浪,偶然闖進了這地方。
他的來歷把那兩人聽得呆了,因為短打扮和長衫子都是在米鎮長大的,他們還從來沒有去過米鎮以外的地方,於是,便追著雨來,要他繼續講他的故事。
雨來說:我本是想找你們問問題的,卻反過來成了我來講故事。
這時,幹寶提著長嘴的茶壺,過來了,一邊給茶碗里加水,一邊說:茶舍裡嘛,就是茶多,故事多,好故事我有賞。
雨來聽了,來了精神,對旁邊的茶客們說:那我接著講。
我剛進米鎮的那晚,什麼也看不清,就只見一扇門開了,我邁進門去,看到的是一間又黑又大的屋子,只有一點豆大的油燈亮在角落的櫃子上。屋子中間有一張大方桌,那裡有個人站著,衝我招手,我走了過去。
他問我:是自願進來的嗎?
我暈暈乎乎地直點頭。
他又問我:是有仇要報,還是有怨要伸?
我一下子就舌頭打結了,要說恨,我當然是恨那一家人了,但現在說要去報仇,他們都已經一貧如洗了,我也不想再生什麼事去噁心他們了。於是,我想了想,說:有仇但不報,只是不想見他們,永遠不要碰見。
那人微微點頭,說:難得,難得。
然後他讓我選擇,是繼續記住往事,做一個人,還是忘卻一切,做一個鬼。
那時候,我只有一個念頭,我可不想死,我不做鬼,於是我就被那人帶到另一個人那裡,又髒又臭的,在那裡我重複了我的決定,於是就在米鎮住下來,成了一個普通的人。
那雨來講到自己選擇做人的時候,眼睛劃過了靐婆的位子,但並沒有認出自己當時做選擇,面對的就是眼前這位婆婆。
長衫子聽到這兒,興趣倍增地問:那你這半年都做什麼呢?我們在街上好像沒看見過你。
雨來說:我一直在街上的鐵匠鋪當學徒,是不能出門的,每天除了打鐵,還要做許多雜活兒,我連鬼市都沒有去過。昨天師父告訴我說可以出師了,放我一天假,還給了我點銅錢,讓我自己上街逛逛。
短打扮笑著說:你不知道吧,你現在坐著喝茶的地方,就是鬼市呀,只不過以前只是晚上才開市,現在白天也有地方逛了,你找我們哥倆就對了,我們帶你逛米鎮。
雨來聽到這裡,樂開了,把手伸進懷裡,掏出一串銅錢,遞給那短打扮:行啊,這些夠嗎?
短打扮接過銅錢掂了掂,說:夠了,夠了。
三個人付了茶錢,勾肩搭背地出去了。
時近中午,茶舍裡客人開始多了起來,幹寶不停地忙著,也沒多少工夫招呼靐婆,好在隔壁的銀娘細心,她去市場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