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如凝墨,化散不開。
通往房陵的荒涼小道上,一座殘破的廟宇。
冷風猶如利刃,穿透過廟牆的殘缺之處,凜冽的氣流使得廟中擁擠的眾人一個個唉聲嘆氣,體如篩糠不停顫抖。
姜雲霜形容枯槁,身披一件灰暗衣衫,上面沾滿了塵土和灰燼。她用那雙被凍得沒有知覺的手,勉強拾起一根木棍,輕輕撥弄著眼前就快熄滅的火堆,試圖從中獲取一絲溫暖。
接著,她轉過頭去,目光充滿了憂慮,投向躺在稻草堆上氣若游絲的祖母。
這位老婦人,已經連續多日高燒不退,生命似乎正緩緩地從她身上點點流逝,如風中殘燭。
年僅十六歲的姜雲霜,原本是西魏國忠勇侯府的嫡長女,祖父姜天擎,乃是當朝忠勇侯,同時也是一位戰功顯赫的大將軍。
然而,就在半個月前,邊關傳來的戰報猶如晴天霹靂。
忠勇侯因貽誤戰機,導致邊關數座城池失守,十五萬將士壯烈犧牲,忠勇侯及其長子姜文淵也在那場激戰中英勇捐軀。
皇帝震怒,下旨抄家,忠勇侯府一夜之間淪為空殼,全府上下被髮配至房陵。
外祖父裴老太爺四處奔波,不辭勞苦地周旋於各司之間,疏通關節。
擔任押解任務的官吏,在接受了外祖父的賄賂後,一離開京城,便立刻命人解除了姜家眾人身上的鐐銬與枷鎖。
雖然解除了束縛,然而,難耐的飢餓、刺骨的寒冷、無盡的疲憊以及對未知旅途的深深恐懼,仍舊如影隨形,無情地觸痛著他們脆弱的神經。
祖母吳老夫人年事已高,在路途上,終於不堪重負,不幸病倒。
流放路上醫療條件匱乏,藥物稀缺,如此嚴酷的環境下,吳老夫人的身體已到了極限,恐怕難以繼續支撐。
思及此,姜雲霜的眼中不禁泛起了淚光,心中充滿了悲傷。
突然,吳老夫人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姜雲霜心中一緊,立刻上前輕柔地拍打著祖母的背,試圖為她順氣。
家族晚輩也紛紛圍攏上去,他們一個個跪在稻草堆旁,緊張而關切地守護著這位老長者。
“侯府的輝煌傳承數百年,卻孕育了一群錦衣玉食的逸士,此番敗落,甚至連一位能挑大樑的男丁都無處尋覓。”
吳老夫人搖頭嘆氣,目光落在姜雲霜身上,充滿了無盡的眷戀與期待,“雲霜,祖母深知你是個有主張的,從此以後,姜家的重擔便落在你肩上。你務必要悉心照拂族人,好歹,好歹得確保姜家在房陵的香火能夠得以延續。”
話音剛落,姜家人有的羞赧地垂下了眼皮,有的表情複雜,眼中閃過一絲不甘。
姜雲霜直面吳老夫人那充滿期望的目光,硬是將眼眶中的淚水逼退,鏗鏘有力地承諾:“謹遵祖母教誨!雲霜必定竭盡全力守護族人,讓姜家的輝煌得以復甦!”
聽到姜雲霜這句堅定的承諾,吳老夫人終於露出滿意的神色。
心中沉甸甸的憂慮一旦釋懷,她的咳嗽又隨之而來,彷彿是積壓已久的情感找到了出口。
目睹祖母咳嗽得彷彿心肺俱裂,姜雲霜的心猶如被利刃狠刺了一下,劇疼無比。
她忽然想起,廟外的行囊中有一瓶她親手煉製的駐顏丹。
雖然這丹藥並非針對咳嗽的特效藥,但其中所蘊含的幾味藥材,對於咳嗽卻有著一定的舒緩作用。
即便這藥力無法起死回生,她也願意儘自己的一份力,讓祖母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能夠稍微減少一些痛苦。
姜雲霜立刻轉身衝出破敗的廟門,在昏暗的光線中找到一隻木箱子。她小心翼翼地開啟箱蓋,然後將其中體積較大的物品一件件移開。
她細緻地翻找著,終於在箱底摸索到了那一隻小瓷瓶。她立刻緊握著瓷瓶,準備返回寺廟。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暗影中的飛鏢突然破空而出,緊貼著她的面頰掠過,那驚險的情形讓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心跳瞬間加速。
她猛地提高聲音,喝問道:“什麼人!”
這一聲呼喊,充滿了警惕,在夜色中迴盪開來。
回應她的只有肆虐寒風,周圍一片寂靜。
正當姜雲霜一頭霧水之際,又一支飛鏢驟然朝她疾射而來。
她機敏地跳開閃避,這一次,她瞧得真真切切,那飛鏢是從先前她擱置在一旁的古銅鏡中激射而出。
姜雲霜大驚失色:難道是,碰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