綴滿紫藤花的廊下,站著一個布衣小童,做了請的手勢。
拾階而上,微風乍起,花瓣紛紛落下。桑落下意識地抬起手去接那紫色的花兒。她是學醫的,到了這裡除了陪著爹切切切,就是跟著伯父學診脈,沒學過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更是一樣不通。見到此情此景,竟說不出半點詩情畫意的句子。
書到用時方恨少。這句話她算是真體會到了。
“桑大夫——”小童掀開門簾,見她駐足不前,又喚了一聲。
桑落回過神。一跨進門檻,只見外間裡有幾個大夫忙忙碌碌地來來去去,角落裡的幾隻小爐子咕嘟咕嘟地熬著藥,小藥童執著一把小扇坐在小杌子上扇火。
那幾個大夫看見桑落進來,眼神微動,拿著脈案轉過身去低語著什麼。
小童指向裡屋:“桑大夫請。”
“且慢。”有個長鬍子大夫皺著眉一臉正義地看著桑落,在她面前來回踱了幾步,才開口:“聽說你是玉公子遣來的替林相公看診的?”
“是。”
“不知桑大夫芳齡幾何?”
桑落倒也不遮掩:“十五。”
話音一落,四周響起一陣輕蔑的嗤笑聲。
那長鬍子大夫撫著長髯搖頭,看看她,再看看旁邊煽風點火的藥童,看看,這年紀在醫館只夠當個學徒。
他又問道:“不知桑大夫擅長哪一門哪一科?”
“諸位既然在林家有些時日,想必也知曉楊家七郎吧?”桑落抬起眼皮,回答得很乾脆:“楊七郎也曾問過同樣的問題,我是這樣回答他的:‘我乃刀兒匠出身,自然是專修淋、溺、洩、海,以及男病一門,瘍科。’。”
眾大夫頓時笑了,一個刀兒匠,竟敢充大夫。前些日子林楊兩家打成那樣,玉公子讓身邊的餘護衛趁機掌管了雲錦繡坊,又派這樣一個小女娃娃來給林相公瞧病,其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知道我是如何治楊七郎的嗎?”桑落淡淡地睨向他們。
倒也有人聽說了這幾日楊家的事:“聽說你治好了楊家的萎症?”
她搖搖頭:“他不是萎症,只是過於敏銳。所以我就給他切了兩刀,他就好了。”
這話如巨石入海,激起一陣駭浪。
老大夫們不約而同地問:“切?”“切哪兒?”
桑落用手指向他們的腰下:“當然是——那裡。”
一個十五歲的女娃娃,盯著自己的那裡說“切兩刀”?誰都覺得後背發涼,著實瘮得慌。
老大夫兩條腿不自然地碰到一起,膝蓋頂著膝蓋,老臉一紅,羞憤地道:“荒唐!竟這般口無遮攔!我等醫者,講究的是望聞問切——”
桑落懶懶地答道:“我也是啊,望、聞、問,還有——切。”
一句話堵得眾人啞口無言。
屋內有人笑了起來:“請桑大夫進來吧。”
桑落一推門,只覺得自己進了畫中。
視窗掛著紫藤,陽光透進來,撒了一地光影。窗下襬著一張茶案,青煙嫋嫋,一本書翻開壓在案上,書頁上還灑著幾朵紫藤花。
案旁坐著一個男子,約摸三十歲的模樣,身穿花青色的錦袍,頭髮散在身後,留著稀疏的長鬚,眉眼俊逸,可見當年是何等的風流姿態。
一見到桑落,他一臉笑意,正要說話,又突然掩嘴咳嗽起來,小童連忙上前替他拍背。待他喝口茶緩過氣,這才道:“桑大夫見笑了,請坐。”
桑落坐在他對面,仔細觀察著他。此人雙眼眼瞼已顯浮腫之態,面色蒼白,呼吸粗喘:“林相公,在下桑落,今日特來為您面診。”
“有勞桑大夫了。”林相公疲憊地笑了笑,聲音倒如清風朗月一般悅耳,“病了這麼多年,看的大夫少說也有百名,還是第一次見女大夫。原以為會是個年紀稍長的,想不到竟如此年輕。”
桑落心中暗暗怪異。齊氏說他脾氣不好,可自己看著卻是極為和煦之人。
“我前世就是個神醫,又忘了喝孟婆湯,所以這輩子早行醫早掙錢。”她一邊說一邊從包袱中取出一件件物品,先是取白布掩住口鼻,又用烈酒搓了手掌。
林相公只當她是說笑,也不再追問,又留意到她取出來的東西與尋常大夫完全不同,不禁問道:“桑大夫要為我診脈嗎?”
“不急,不如說說何時開始有這些病症的?”
林相公一怔,緩緩說了這病的來歷。
林相公本姓趙。他爹是前朝的秀才,戰亂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