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殺我。”桑落搖搖頭。要殺還留到現在?誰會殺人之前還提醒對方?
“哦?”顏如玉很想知道她的底氣是從何而來。自己都沒確定的事,她如此篤定。
“我與你沒有多大仇。再說,你將來還用得著我。”他這種職業的病患她看過不少,最多工作兩年就徹底失能了。除非他想重蹈楊七郎的覆轍,否則,放眼芮國,只有自己才能讓他常保活力。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知樹道:“公子,林府到了。”
顏如玉站起身:“查出毒源,救治林相公,許諾你的,不會食言。”
二人一前一後下了馬車。因未曾提前通報,林府大門上只有個看門的,見到這馬車,連忙跑進府內去通報了林管事。
林管事還未出來,這一綠一紫地站在路中央甚為乍眼。
街角茶鋪子裡嗑瓜子的三姑六婆討論起來。
芮國嫁娶穿紅綠,但妾室、贅婿入門要穿淺紫。原本淺紫人人都穿得,只是女子一身綠恰巧配了男子的紫衣,又是站在林家門口,不得不讓人想起當年林相公入贅時,也穿了這麼一身藤紫色的衣裳,扶著林敏君進府的情景。
一旁聽了兩句,半懂不懂的小娃娃,拍著手圍著桑落和顏如玉轉了兩圈,嘴裡呱唧呱唧地喊著:
“小相公進門嘍”
“小相公進門嘍!”
顏如玉的臉色沉下來,知樹連忙揮手驅趕那些說渾話的孩子,可抬眼一看,公子跟這個桑大夫的衣裳當真像......
林管事前腳踩後腳地跑出來,躬著身子相迎:“玉公子大駕光臨,原該林相公出門迎接,只是他昨夜身體突然抱恙.......”說著,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桑落,繼續道,“現在正在診治,只得遣小人來了。”
顏如玉並不應他話,只問桑落:“林相公在何處?”
林管事想阻攔,一張口,對上顏如玉冰冷如刀地眼神,嚥了一口唾沫:“玉公子請隨小人來。”
到了紫藤小院,顏如玉也沒想到林相公如此詩情畫意之處,可一看到那紫藤花的紫和自己的衣裳一樣,又想到剛才那幾個娃娃說的“小相公進門”,神色又沉了下來。
進了林相公的屋子,桑落不禁暗道不好。一晚不見,林相公肉眼可見地腫了起來,整個人斜斜地靠在榻上,喘著粗氣,臉上身上扎滿了銀針。
顏如玉坐下來撣撣袍袖,眸光掃向屋內那幾個大夫,慢悠悠地道:“趕走本公子請來的大夫,你們就治成這樣?”
長鬚大夫有些不服氣:“林相公本就病入膏肓,我等為他治病多年,難道還會害他不成?”
桑落想要反駁,顏如玉卻先開了口,說得淡淡的:“醫術和醫德,是兩回事。你頂多有點醫德,醫術不過如此,只能稱之為庸醫。”
“你!”長鬚大夫氣得赤面紅眼,長髯抖得厲害,卻又不好發作,只得抓住林管事道,“這到底是林家的事,怎麼來了個白麵皮子的人衝掌櫃?”
話音未落,撲通一聲,長鬚大夫的膝蓋窩突地劇痛,跪倒在顏如玉面前,竟怎麼也站不起來。
屋內的大夫們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沒人看見是誰動的手,更沒看清是怎麼動的手。
顏如玉的手撐在額頭,懶懶地道:“知道錯了就好。”
誰知道錯了?
只見這天人一般的公子抬起手,修長的手指動了動,示意桑落上前:“去查,毒源自何處。”
林管事一聽睜大眼睛道:“毒?怎麼會有人下毒?林相公的飯食我們也同吃的——”
說到這兒察覺到眾人的目光,他才察覺了不妥。林相公好歹算是個主家,自己一個下人,如何能與主家吃相同的飯菜呢?
但是要收回也來不及了,他訕訕道:“菜式做多了,不能浪費。”
長鬚長者跪在地上仍不屈不撓,冷笑一聲:“老朽行醫數十年,難道連毒都診不出來嗎?”
桑落道:“你行醫數十年,難道忘了藥毒同源的道理?”
在醫院工作多年,藥物性肝腎損傷的病人剛開始都以為是泌尿系統出了問題,檢查之後才知道是吃了毒性大的藥。
林相公虛弱地斜靠在榻上,呼吸又快又短,整個人蒼白又臃腫,嘴喃喃地道:“疼......疼......”
來不及了,先不查毒源,救人要緊!
她思索一陣,尋了紙筆寫方子。
幾個大夫不免好奇,湊過來圍著看:“澤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