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巡防將領盯了好一陣,桑落仍舊鎮定:“有個黑影閃過來,聲音很尖銳,兵器我沒看清,那人就將世子帶走了。”
巡防將領擰緊了眉頭。所有的目擊者都說聽到聲音了,應該是鶴喙錐不假。可不是一擊斃命,而是將人帶走?這不是鶴喙樓的路數啊。
巡防小兵發現李小川還活著,踢了踢又潑一桶水,將他弄醒後又盤問一陣。
李小川是徹底懵的。前些日子剛看完化成臭水的屍體,今日又眼睜睜地看到一個人被劈成兩半。跟著桑大夫總能看到不同的斷命法子。
他連比帶劃地講三夫人如何送他與桑落跟隨世子入府治傷,又說一路上都沒什麼,還看到了端午的煙花,再後來,有東西飛過來把人劈成兩半:“我嚇壞了,就暈了。”
巡防將領見盤問不出什麼新內容來,準備將兩人帶回巡防營,等天亮了送進京兆府。刑部又遣人來要這頭的生還者去侯府對質。
桑落和李小川被帶著進了勇毅侯府。
侯府裡亂作一團。刑部還不讓掛孝,只是將勇毅侯的屍首停在僻靜之處。妻妾和子女們跪在一起哭哭啼啼,刑部的人三三兩兩地抓著府中的人挨個盤問。
後園子裡,跪滿了人。一邊是昨晚守衛錦嵐的死士,另一邊是衛錦嵐後院的那些禁臠美姬們。
主已亡,士未死,對於死士來說是一種屈辱。但昨晚他們一直盡忠職守,直到報危的訊號發出,才離開的。可他們怎麼知道那訊號是侯爺死後才發出的呢?
勇毅侯沒了,世子也不見了。死士必須追隨先主而去,可總要報仇吧?找誰報?鶴喙樓嗎?連個影子都沒有見到!再說,鶴喙樓只是殺手,要找到幕後的金主才是真正的報仇,這著實難如登天。
幾個死士心中愧疚難當,拔出長劍刎頸而亡。
一時間後園子裡,血水四濺,嚇得禁臠美姬們尖叫連連。
衛錦嵐的正妻於氏平日正愁沒機會處置這些人,如今得了機會,乾脆帶著幾個貼身的僕婦上前整治:“世子平日對你們不錯,如今世子生死未卜,你們也理應為其祈禱。”
“不如——”於氏身邊的僕婦躬身進言,“活祭。每天挑兩對男女祭天,直到世子回來為止。”
話音一落,禁臠美姬們跪在地上不住求饒。
於氏給貼身僕婦一個眼神,僕婦給家丁們一個眼神。家丁們立刻抓了平日最受寵的兩男兩女,按住兩人的嘴就往外拖:“帶去祠堂!”
桑落在遠處靜靜站著,並無插手之意。她不是沒有悲天憫人的心,只是這世道千百年來就是如此,自己都活得艱難,無暇去管別人的生死。
她用餘光留意著那些刑部官員,數百人抓一個鶴喙樓殺手,只因權貴有了性命威脅,而就在眼前的殺戮,他們竟無動於衷?
李小川望望四周,輕輕拽了拽她的袖子,捂嘴悄聲道:“桑大夫,我知道世子被誰帶走了。”
桑落轉過頭看他,動了動唇:“誰?”
“那個大俠。”那個殺人還要刷地磚的大俠。
知樹?知樹是鶴喙樓的殺手?桑落覺得整件事就串起來了,說得通了。但她還是要問一句:“你如何確定的?”
“我嗅覺比尋常人靈敏得多。”李小川仍舊捂著嘴低聲道,“他上次身上帶著一股蠟油味道,昨晚還有那個味道。”
桑落有印象,那晚李小川只是嗅了一下,就知道醫館內堂燒過蛇根木。這樣天賦異稟之人,怎麼沒有被伯父重用?
“不得對任何人提起。”桑落嚴肅地叮囑。
“不會,不會。”李小川心想,那晚自己也跟著處置屍體了,按照大俠的話說,他就是同犯。
桑落將整件事前前後後捋了一遍,甚至回溯到楊七郎盜喜盒的那一晚。也是出了鶴喙樓命案,顏如玉湊巧也出現了,還有那一盆染血的蘭花。一定不是巧合。
顏如玉也是鶴喙樓的,那麼林敏君的案子......
是賊喊捉賊!
難怪那日在林家,顏如玉能“猜”出是林相公委託鶴喙樓殺害林敏君。
桑落嗅到了一絲不可觸碰的危險氣息。自己竟然還想著從顏如玉手中要那個強酸的方子?
這麼說,昨晚知樹沒殺自己,算是手下留情了?還是自己有用?
多半是後者。
正想著,後院那頭家僕拉扯著四人往祠堂拖,幾人不肯就範,鬧得披頭散髮,哭天喊地。被抓的嬌麗女子猛然掙脫家丁的鉗制,尖聲喊著“我死了就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