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蚰蜒》中的小蟲作祟,蚰蜒之細微屬陰,而其引發的恐慌擾人屬陽。此為陰長陽擾之態,猶如坎卦所示的險難之象。面對此般微末卻惱人的困境,需有“君子以常德行,習教事”的定力,修身正己,不為陰邪小事亂了心神,以陽剛之德鎮伏陰私之擾,恢復生活的平和有序。
《男妾》之事,悖逆常倫,為陰陽錯亂之徵。在周易的人倫秩序觀念裡,乾男坤女各有其位,此故事中的亂象打破常規陰陽秩序。這警示著社會需遵循自然合理的人倫法則,否則將陷入混亂無序,破壞和諧穩定的人際與社會關係,正如履卦所強調的“履道坦坦,幽人貞吉”,依循正道,方能保社會人倫的長治久安。
《黑鬼》所述神秘異客,其黑為陰色,而行為舉止在常人眼中乖張奇異,是陰陽異質的衝突與交融。如同震卦之雷動,打破常規認知,黑鬼的出現考驗著人們對未知的包容與理解。這要求人們以開放胸懷接納陰陽多元之態,在變化中尋求新的平衡與認知突破,探索未知世界的陰陽奧秘。
《衢州三怪》的傳說,三怪出沒無常,為陰陽莫測之象。這象徵著世間隱藏於暗處的無常因素,如同巽卦之風,無形卻有影響。人們需以敏銳感知洞察這些潛在的陰陽變數,“巽而順,剛中而志行”,順應自然之變,謹慎行事,以智慧之光穿透未知的迷霧,防範無常帶來的災禍,維持生活的安寧穩定。
綜上,《聊齋志異》卷十一的這些白話文故事,在周易哲學的映照下,褪去荒誕離奇的表象,顯露出深刻的人生哲理與社會百態。借易理之鏡,我們得以窺探古人編織這些奇幻故事背後的深沉用心,感悟陰陽五行、乾坤變化所蘊含的生命智慧與處世真諦,於玄幻之境中採擷現實生活的智慧之花,在文化傳承的脈絡裡,讓古老的智慧再度熠熠生輝,指引當下與未來的人生旅程。
二、聊齋志異之卷十一:某甲、大蠍、外國人、拆樓人、牛犢、蚰蜒、男妾、黑鬼、衢州三怪原文故事
《某甲》:某甲私其僕婦,因殺僕納婦,生二子一女。閱十九年,巨寇破城,劫掠一空。一少年賊,持刀入甲家。甲視之,酷類死僕。自嘆曰:“吾今休矣!”傾囊贖命。迄不顧,亦不一言,但搜人而殺,共殺一家二十七口而去。甲頭未斷,寇去少蘇,猶能言之。三日尋斃。嗚呼!果報不爽,可畏也哉!
《大蠍》:明彭將軍宏,徵寇入蜀。至深山中,有大禪院,雲已百年無僧。詢之土人,則曰:“寺中有妖,入者輒死。”彭恐伏寇,率兵斬茅而入。前殿中,有皂雕奪門飛去;中殿無異;又進之,則佛閣,周視亦無所見,但入者皆頭痛不能禁。彭親入,亦然。少頃,有大蠍如琵琶,自板上蠢蠢而下,一軍驚走。彭遂火其寺。
《外國人》:己巳秋,嶺南從外洋飄一巨艘來。上有十一人,衣鳥羽,文采璀璨。自言:“呂宋國人。遇風覆舟,數十人皆死;惟十一人附巨木,飄至大島得免。凡五年,日攫鳥蟲而食;夜伏石洞中,織羽為帆。忽又飄一舟至,櫓帆皆無,蓋亦海中碎於風者,於是附之將返。又被大風引至澳門。”巡撫題疏,送之還國。
《拆樓人》:何冏卿,平陰人。初令秦中,一賣油者有薄罪,其言戇,何怒,杖殺之。後仕至銓司,家資富饒。建一樓,上樑日,親賓稱觴為賀。忽見賣油者入,陰自駭疑。俄報妾生子。愀然曰:“樓工未成,拆樓人已至矣!”人謂其戲,而不知其實有所見也。後子既長,最頑,蕩其家。傭為人役,每得錢數文,輒買香油食之。
《牛犢》:沂水居民某,販牛往蒙陰,途宿野店。店鄰有犢,徹夜哀鳴,有人起視,見犢奔入其家,噪逐之,乃返。後數月,販者返,宿其處,聞鄰家泣甚悲,問之,則牛犢當日竟死矣。
《蚰蜒》:學使朱矞三家門限下有蚰蜒,長數尺。每遇風雨即出,盤旋地上如白練。按蚰蜒形若蜈蚣,晝不能見,夜則出,聞腥輒集。或雲:“蜈蚣無目而多貪也。”
《男妾》:一官紳在揚州買妾,連相數家,悉不當意。惟一媼寄居賣女,女十四五歲,丰姿姣好,又善諸藝。大悅,以重價購之。至夜,入衾,膚膩如脂。喜捫私處,則男子也。駭極,方致窮詰。蓋買好僮,加意修飾,設局以騙人耳。黎明,遣家人尋媼,則已遁去無蹤。中心懊喪,進退莫決。適浙中同年某來訪,因為告訴。某便索觀,一見大悅,以原價贖之而去。
《黑鬼》:膠州李總鎮,買二黑鬼,其黑如漆。足革粗厚,立刃為途,往來其上,毫無所損。總鎮配以娼,生子而白,僚僕戲之,謂非其種。黑鬼亦疑,因殺其子,檢骨盡黑,始悔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