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在子嗣不豐的宮門之中,徵宮也是格外人丁稀少的那一部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期研究毒藥的原因,歷代徵宮之主的壽命,往往也不是太長。
然而,自十年前,江南霹靂堂的入侵事件後,這一狀況更是雪上加霜。
徵宮的嫡系血脈中僅有宮遠徵倖存了下來,許多壯年侍衛和經驗豐富的老大夫都不幸罹難了。
徵宮能夠從那場災難中恢復成如今的樣子,甚至讓宮門的毒藥在江湖中重新樹立威望,其中宮遠徵所付出的努力和艱辛,是難以估量的。
要做到這一點,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上要壓服那些倚仗年資、不服他這個黃口小兒管的醫師,下要震懾那些以為他年幼無知、暗中貪汙的管事和僕從,同時還要支撐起徵宮的職權,使其能與其它三宮平起平坐。
因此,宮遠徵的手段自然而然就嚴酷狠辣了起來,也讓下人們都為之畏懼退避。
【讓別人害怕,總比害怕別人要好...原來...你是這麼想的呀。】
薛寶珠在找到朱嬤嬤瞭解宮遠徵的過往經歷後,緩緩吐了口鬱氣。
她心中不禁湧起憐惜,但隨即意識到這種做法並不恰當。
重刑之下必有畏者,也必少真情,恩威並施才是正道。
若任由遠徵僅憑恐懼來駕馭下屬,絕非明智之舉。這樣的管理方式太過脆弱,極易被人利用,挑撥離間。今日她所遭遇的那兩名僕人,便是最鮮活的例證。
但兩人重逢後相處的時光畢竟太過短暫,她能夠藉助朱嬤嬤之力處理一些邊緣瑣事,卻不能逾矩的直接介入到徵宮的核心人員事務中去。
薛寶珠只能又幽幽地嘆了口氣。
【小姐,你怎麼了?】立夏擔心的看著一回來就嘆氣的停不下來的薛寶珠問。
【蟲子。】薛寶珠手撐臉頰,頭也不回的說。
立春瞬間敏感的四處張望:【蟲子?哪裡有蟲子!】
小姐最害怕這些東西了,因此她每天都會點上驅蟲的薰香,將屋子定時打掃地乾乾淨淨的!
【給劍崔傳信,讓她再去收集些稀少古怪的毒蟲送過來!越少見越好。】
越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越應該振作起來,薛寶珠打起精神,對立春果斷髮令。
不就是喜歡蟲子嗎?這點小愛好又有什麼不好啦!
既然沒有辦法在徵宮的管理上為遠徵排憂解難,那就哄他開心,努力先把好感度刷高就行了!
等到他們再次恢復往日的親密無間,這點小問題豈不是迎刃而解了嗎?!
和很快找到解決辦法的薛寶珠不同,宮遠徵此時卻魂不守舍。
他六神無主的看著眼前精美的飯菜,拿著筷子的手久久在空中停滯著。
片刻後,他才重新動作起來,一口一口,仔仔細細地品味著。
盤中餐還是這麼美味,今日的宮遠徵卻從中吃到了和以往不一樣的味道。
這種味道灼燒著他的味蕾,熱熱乎乎的,好像要一直熨燙到心裡去,讓全身都跟著發暖。
這是開心和滿足的味道,以前只有在尚角哥哥回來,兄弟兩人一起用飯的時候才會品嚐到,那時的宮遠徵就算吃到什麼都是一樣的開心。
他呆呆地放下筷子,食盒中的菜餚已經一塊不剩。
可為什麼呢?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就因為喜歡他嗎?可顧傾城為什麼會這麼喜歡他呢?
就算自己這些日子故意放下蠱毒之術不去研究,也不見顧傾城有半點不悅和焦急。
突如其來的溫暖和恐懼一起如影隨形,讓他想伸手擁抱,又害怕這份喜歡只是虛浮的飄在水面上,被風輕輕一吹就會消散。
他不明白顧傾城這份毫無來由的偏愛源於什麼,也不明白每日越發精心打扮、害怕見到她,又難過見不到她的自己在想什麼。
和顧傾城待在一起的感覺,是和尚角哥哥相伴時完全不同的。
雖然不想承認,但宮遠徵知道,自己只是朗弟弟的替身。就算他不是哥哥最重要的那個弟弟,他也可以假裝不知道這一件事,會將短刀小心的藏在盒子裡,然後照例去和尚角哥哥說話。
可是顧傾城不行。
他會因為對方的靠近而心潮澎湃,僅僅聽到她的腳步聲就悄悄雀躍,知曉她每一次對自己格外不同的溫柔暗自竊喜。
可如果顧傾城也有一個‘朗弟弟’,會對他像對自己一樣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