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夫人天天在自己院子裡,搗鼓那些化妝之物,做好了,就存放起來,也不敢送人,更不敢賣。畢竟鳳孃的事剛剛過,她本也卷身其中,這太敏感了。
有時到了深夜,月夫人還在弄那些東西,為一支口脂加多少杏仁油而反覆測試。有人說,月夫人這是魔怔了。
我倒是有些不一樣的感受了。從前的月夫人,我只覺得是愛慕浮華,然而如今沉湎其中,也可算得上是性情中人了。
想來芳水閣不僅是鳳孃的心血,也是月夫人的心血,月夫人和鳳娘將心思花在這上面,定然也不只是為了圖錢的。
可惜了,芳水閣也是有十多年的歷史了。算起來,那是她們最好的年紀,開始做的事業。如今,芳水閣沒了,鳳娘沒了,月夫人在深府之中,還能如何呢?
西北戰事漸起,安定了一些日子,邊境又開始有所動作了。月行山進宮更頻繁了。這兩年來,難得月行山常在京城。如今他也四旬的人了,想來也不會再安排他出徵,畢竟江山人才輩出。
我卻又感到不安起來,常雲昇,常雲昇年少有為,是最年輕的大將軍,他說過要娶我的,但認識他以來,他也出過兩三次徵了,這樣屢次出征殺敵,婚期卻是遙遙無期。
我不由得嘆了口氣,心事重重。
陳宣麗在月府待了兩三日,也並不自在。高門大戶中,本來規矩多,陳宣麗又是最不喜被束縛的。
好在眾人都格外遷讓她,但是背地裡難免有人議論紛紛,甚至連那起丫環,都說陳宣麗的不是,說陳宣麗又黑又土,穿的衣裳也醜,還不如府中的丫環,天天還愛出門,腰間佩著劍,男不男,女不女的。
陳宣麗也不喜歡身後總跟著人,吃飯有丫環跟著,出門也有丫環跟著,想做什麼都不自在。
月夫人原是為了關照她,所以特地給她安排了侍候的丫環。陳宣麗大步大步地在前走著,那丫環跟得氣喘吁吁,一迭聲地叫苦,“陳小姐,陳小姐,慢一點兒。”
陳宣麗也算是這個朝代,特立獨行的存在了。一點兒也不溫馴,也不規矩,不高興時便黑著一張臉,得意了便在府裡飛奔。
便有人去月夫人面前告狀,說陳宣麗吃飯的時候,打碎了一隻珍貴的碗,陳宣麗在飲茶的時候,又磕破了杯子。月夫人淡淡地說:“一隻碗一個杯子的事,能有多珍貴,她愛摔多少摔多少,我來賠。”來者也就悻悻而退。
從前月夫人是極講究規矩的,我和月錦端要是幹了這些事,必定被她反覆唸叨。我們便是走路快了些,說話聲音大了些,月夫人都極不滿意,覺得我們沒個形象,將來嫁不了好人家。難道月夫人對陳宣麗分外寬容,是因為月夫人覺得,反正她這個樣子,也嫁不了高門大戶嗎?或者是,月夫人看在陳夫人的面子上,不好苛責陳宣麗呢?
我想起我在陳府時,陳夫人對我和月錦端也是極盡包容的,陳夫人連自己最珍愛的藥書都給我了。其實,要不是她們換了臉,陳夫人才是月府的三夫人,而月夫人就不知道會嫁給何人了。當她們看著彼此的臉時,會不會有一種命運交錯的感覺呢?
端姨娘離開了,我天天去她的院子裡,收拾一下藥園,看見什麼花開了,就採下幾枝,插在瓶子裡,放在月秋秋的房間裡,對著空蕩蕩的床。
我好像看見了,月秋秋像從前一樣半坐在床上,側過臉來笑著,眼眸裡帶著光亮,說:“這花好好看啊。”
我有些想不到,我與月錦端皆不願意和月夫人搗弄那些化妝物品,誰知月曉嬋興致大得很。她常常自己就往月夫人的院子裡跑,月夫人吩咐她做什麼,她便樂顛顛地去做。
二夫人不明白,月夫人是有什麼魔力,將自己的女兒勾引了去,她見人便講:“我這女兒,倒像是三妹生的了。一天天的,盡往三妹那裡跑。”
月錦端見月曉嬋殷勤得很,也頗是不屑,在我面前說道:“這月曉嬋,長得一般般,還來弄這些,又不是買不起胭脂水粉,再說,她擦再多胭脂,也還是一張扁扁的臉。”
陳宣麗聽聞,笑了起來:“錦端,你的話怎麼酸不溜秋的。你自己要嫁好夫家了,說話也要注意分寸啊。”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月錦端快炸裂了,但陳宣麗昂著頭,濃濃的眉毛揚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月錦端咬牙說道:“宣麗,你不是不喜塗脂抹粉的嗎?怎麼幫著外人說話,我是你表姐哪。”
陳宣麗說道:“我沒有幫誰啊,我自己是不喜歡脂粉那些俗物,可是別人喜歡,我絕不會多一個字。”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