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頭這兩天,馬斌徹底收了性子,活脫脫像被霜打過的茄子,蔫頭耷腦的,老老實實貓在家裡幹活。天剛擦亮,窗外的夜色還沒來得及完全褪去,黑濛濛的,像是給村子罩了層薄紗。馬斌就跟安了鬧鐘似的,麻溜地翻身起床,動作輕得生怕驚著跳蚤,就怕鬧出丁點兒動靜,吵著還在氣頭上的老爹。
趿拉著鞋,他先操起掃帚,悶頭清掃院子裡的積雪,“簌簌”聲在寂靜清晨格外清晰。雪片子厚得很,一鏟子下去,沉甸甸的,他卻幹得利落,不多會兒,院子就露了地面;緊接著,馬斌挑起水桶,哼哧哼哧往家擔水,扁擔壓在肩頭,嘎吱嘎吱響,那聲音跟老舊的木門開合似的。來回幾趟,水缸裡的水都快溢位來了,水面晃悠著,倒映出他疲憊卻堅定的臉;完了又掄起斧頭劈柴,木塊四濺,有幾塊差點崩到臉上……
老爹呢,成天冷著張臉,仿若戴了個冰殼子,周身散發的寒氣,隔老遠都能讓人打哆嗦。瞅都不瞅馬斌一眼,更甭提說句話了,父子倆就這麼較著勁。偶爾在院裡打個照面,老爹也是鼻孔出氣,翻個白眼,扭頭就走,腳步又急又重,像是帶著滿腔怒火。馬斌也知道眼下這局面,只能把苦水往肚裡咽,默默忍著。
老孃心裡可不好受,瞅見兒子忙裡忙外,眼眶時不時就泛紅,像是灌了紅墨水,止都止不住。她心裡明鏡似的,兒子馬上要單過了,往後日子少不了磕磕絆絆、風風雨雨,心疼得緊吶。趁著馬斌夜裡睡熟,老孃躡手躡腳地把他那些舊衣裳一件件翻出來,湊近昏黃的油燈,一針一線細細縫補。補丁摞著補丁,針腳密得跟魚鱗似的,就盼著衣裳能多穿些時日,讓馬斌少受點凍。有時老孃忍不住嘆氣,聲音壓得極低,跟蚊子嗡嗡似的,生怕吵醒馬斌,嘴裡還默默唸叨:“這孩子,往後一個人可咋整喲。”
馬武那小傢伙,平日裡淘得能上房揭瓦,這會兒也老老實實的。前兩天親眼瞧了家裡這場“大戰”,心裡怪害怕的,知道要分家了,怕自己惹了事捱揍,小腦袋耷拉著,走路都躡手躡腳,跟做賊似的,半句俏皮話都不敢說。偶爾偷瞄馬斌一眼,目光碰上了,也就是眨眨眼睛。
這天,馬斌正彎腰抱柴火,打算給灶炕續上,一抬頭,就瞧見村長慢悠悠晃到了自家門口。
村長清了清嗓子,扯著大嗓門喊:“大斌子,明天一早劃宅基地,別忘了過去!”聲音跟洪鐘似的,震得馬斌耳朵嗡嗡響。
馬斌趕忙放下柴火,手在衣服上蹭了蹭,麻溜地從口袋裡掏出煙,幾步迎上前,臉上堆滿笑,那笑容跟朵盛開的向日葵,雙手遞過去:“哎呀,謝謝大爺!你放心,我保準忘不了,勞您惦記著。”
村長接過煙,夾在耳朵上,拍了拍馬斌的肩膀:“你小子機靈點,明兒個可是大事,挑地兒可得瞅準嘍。”說罷,揹著手晃晃悠悠走了。
馬斌站在門口,望著村長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既有對新生活的憧憬,又有幾分忐忑,手指不自覺地揪著衣角,默默盤算著明天的事兒。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烏漆抹黑的,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馬斌就悄悄爬起來了,輕手輕腳得像只貓。他走到老孃房門口,隔著門輕聲說:“娘,我去大隊部劃宅基地了,您別操心,忙完我就回來。”說罷,掖了掖衣角,頂著冷風大步朝大隊部走去,風颳在臉上,像刀割似的。
到那兒一看,好傢伙,已經有好幾個年紀比他大、成家有娃的人在那兒等著了。馬斌正左右打量,尋思找個地兒站,就聽見有人喊他:“大斌子也過來了,咋滴,你也要劃宅基地呀?”
馬斌一瞧,樂了,說話這人是老趙家的,排行老四,打小就認識,平日裡處得還不錯,比自己大個三四歲,老婆孩子都有了。馬斌連忙笑著搭話:“老趙四哥,您這也是來辦這事兒啊!”
趙老四點了點頭,拍了拍馬斌的肩膀:“可不是嘛,盼了好些日子了,今天都眼巴巴等著劃宅基地呢,往後有了自個兒的窩,幹啥都踏實。”
眾人正嘮著,大隊部裡陸陸續續又來人了,一時間,小小的院子裡滿是嗡嗡的交談聲。馬斌搓搓手,哈了口熱氣,哈出的白氣瞬間消散在冷空氣中,眼睛盯著大隊部的門,心裡頭既緊張又興奮,就盼著待會兒能順順利利挑到自己心儀的地兒。
不多時,村長從屋裡出來了,手裡拿著個皺巴巴的本子和一根木杆,這一杆子就是兩米,咳嗽一聲,大夥立馬安靜下來。村長清了清嗓子說:“都別吵吵了,咱今兒個就把宅基地的事兒給定了。村裡空地有限,上頭有要求,得按規矩來分。首先,成家的優先,畢竟拖家帶口的,需求更急;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