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織雲纏月。
沈稚枝剛回到枝雲閣,便看到一道玄色身影靜坐在臺階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想得格外出神。
褚仇赤?這傢伙怎麼跑這裡來了?
沈稚枝緩步上前,行至他身旁坐下,微微側頭問道:“二殿下,你怎麼來了?”
褚仇赤抬眸,墨黑眸子在月色中流轉,似有萬千思緒難以言說。
須臾,才垂下眼眸,“朝堂之上,官官相護,令人作嘔,本殿下有心剷除這股惡勢力,卻深感無力。”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深深的無奈與悲憤。
沈稚枝默了半晌,心中隱有揣測,忙問了句,“二殿下莫不是為了幾日前劫糧之事麼?”
“嗯。”他動了動唇,俊朗面容中浮現些許自嘲,“本殿下分明知曉此事與那明皇后脫不開關係,卻也無力為之。”
沈稚枝凝著他,嘴唇翕動,欲要說些什麼,卻還是選擇沉默。
那沈宏盛一直以來倚仗著褚仇赤和褚圖對沈琴綬的愛慕之情,不知與多少官員勾搭,其中牽扯廣泛。
更何況如今那沈琴綬已然將褚圖和褚仇赤劃清界限,只怕那沈宏盛日後也會因她的關係,倒戈褚彥。
明皇后與沈宏盛兩人在朝中勢力盤根錯節,想要一舉將其扳倒,更是絕非易事。
思及此處,沈稚枝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笑意晏晏,“二殿下不必過於憂心,世間之事自有其發展之理,或許,時機未到罷了。”
院中有一瞬寂靜,褚仇赤思索片刻,驀然垂眼,言語之中攜著些許無措,
“沈宏盛是你親生父親,若他所牽扯之事甚廣,朝廷留他不得,你可會恨?”
晚風拂過,沈稚枝愕然抬眼間撞上褚仇赤那慌亂的眼,鳳眸中,那往日淡然之色全無。
沈稚枝有些恍惚,忍不住試探問道:“二殿下今日來此,便是為了詢問臣女此事麼?”
褚仇赤抿直唇線,輕輕頷首,仿若無意,可那輕顫眼睫卻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緒。
無礙,若她因此感到難過,待他登上皇位,他便奪了沈宏盛的實權,革去他的官職,叫他回去養老,不再計較往日之事。
沈稚枝凝著褚仇赤那微微顫動的眼睫,仿若看到了他內心深處的掙扎與關切。
她稍稍垂眸,心中思緒翻湧,須臾才緩緩開口:“二殿下,臣女雖與他雖有血脈之連,然他從未給予臣女半分父愛。如今他在朝堂之上,勾結黨羽,為非作歹,早已背離了為人臣、為人父之道。
若他所作所為當真罪不可赦,那也是他咎由自取。臣女斷不會因一己之私而阻礙二殿下的大義之舉。”
她不知道原主會不會恨,反正對於她來說,這沈宏盛被制裁了,那簡直就是皆大歡喜。
這沈宏盛在原文就不是什麼好人,仗著沈琴綬為非作歹,吃盡人血饅頭,若她是皇上,定也是留他不得的。
褚仇赤垂首,便見其朝他莞爾一笑,好看的杏眼驀地炸開比煙火更美的火花。
眼眸中的慌亂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熾熱無比的眸光,“本殿下原以為你會心存芥蒂,如今看來,是本殿下多慮了。”
沈稚枝抬首望向那被雲層半遮的明月,聲音低沉而悠遠:“二殿下,這世間之事,自有其因果輪迴,爹爹多行不義,遲早會自食惡果,二殿下心懷天下,欲除奸佞,此乃萬民之福。臣女又豈會因私廢公,成為二殿下前行之路上的阻礙呢?”
若褚仇赤真將這些勾結官員盡數剷除,便是大功一件,待日後張嘉禮登基,他定會比原文過得幸福。
沈稚枝的目光從明月移至褚仇赤身上,那玄色的身影在月色下愈發顯得挺拔堅毅。
她出聲繼續道:“只願二殿下日後無論遇到何事,都莫要失了本心。”
褚仇赤心尖微顫,迅速掃她一眼,也不知是不是近日太累,那月輝傾瀉而下,將她盡數攏住,襯得她模糊不清。
想到那日她到疫區,趁他熟睡之時與他說得那番話。
她說,即便哪天她要離去……
她要去哪裡呢?離開南禮月星城麼?可這邊有她的家,離開這兒她還能去哪裡?
她對那沈宏盛盡是失望,莫不是不想再留在此地徒增傷憂了?
瞬息,褚仇赤只覺得恐懼蔓延全身,忙伸手桎梏住她的手腕,
“沈稚枝!”
沈稚枝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手腕處傳來的力度讓她微微皺眉,忍不住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