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屋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唯有窗外的雨滴依舊有節奏敲打著窗欞,發出單調沉悶的聲響。
良久,沈朝終是斂下眉眼,隱去目中的複雜情緒。
他緩緩伸出手,握住沈稚枝那涼意沁人的柔荑,只道:“去好生沐浴一番,暖暖身子,大哥差人為你煮碗薑茶來。”
言畢,再不遲疑,轉身穩步離去。
沈稚枝眼眶陡然紅起,知是沈朝不願叫她為難,才未再追問。
他是真心信任於她,只可惜,可惜她有太多身不由己,太多無可奈何不得言說。
沈朝伸手將門扉掩上,正欲提步而行,便見石凌步履匆匆而至。
他渾身早已溼透,雨水順著他的衣角不斷滴落,在腳下形成片片水漬,卻絲毫未停止步伐。
直到行至沈朝跟前,方才抱拳行禮,“大少爺,那不敗閣近日有所動靜。”
沈朝眸中惆悵收起,眸底掠過的寒光犀利如鷹隼,“有何動靜?細細說來,莫要遺漏半分細節。”
石凌答道:“具體情況尚未完全明晰,只探知他們朝南禮月星城內而來。看這陣仗,來者不善,恐是有大事即將發生,只是目前還未確切知曉他們的意圖和目標。”
沈朝聽聞,緩緩壓下眉眼,仿若寒潭中隱藏著暗湧漩渦。
他側目,目光若有若無瞥了眼身後緊閉的門扉。
沉默片刻後,轉頭朝向石凌,“今夜務必守好城門,加派人手嚴密巡邏,不可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之人。
哪怕是一隻蒼蠅飛過,也要給我盯仔細了,若有異樣,即刻來報,不得有誤。”
石凌抱拳應道:“是!”
言罷,起身,身影迅速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仿若從未出現過一般。
只留下一串漸遠漸淡的腳步聲,很快便被狂風暴雨的聲音所淹沒。
與此同時,張嘉禮所居的庭院內,同樣被暴雨侵襲。
狂風呼嘯著席捲而過,吹得梨花樹枝東倒西歪,至狂風中掙扎。
屋內,殷棋年神色凝重,手中所執的銀針閃爍,正全神貫注替張嘉禮施針。
張嘉禮面色蒼白如紙,每抽出一針,便痛到發顫,可卻未張口呻吟。
殷棋年手法嫻熟,直至將最後一銀針拔出,張嘉禮才陡然俯身嘔出口血。
“噗!”
殷棋年眸光深沉,凝向那攤血跡。
那血在地上蜿蜒散開,已然不似以往鮮紅,反倒染上了些許黑紅,在昏黃的燭光映照下,顯得格外刺目。
殷棋年冷下眸光,盡是憂慮,“這蠱毒日益侵蝕你的臟腑,若還不尋到解毒之法,只怕你時日無幾。”
張嘉禮並未因殷棋年的話有任何畏懼之色。
他靜靜執起一方白帕,蹲下身子將地上的血跡盡數抹去。
那白帕在血漬的浸染下,逐漸變得斑駁。
而他的手卻未曾有絲毫顫抖,仿若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殷棋年見其沉默不語,遂緩步行前,繼而勸道:“那曲淵夜必定知曉破解此毒之法,倘若以其女為質相挾,他必欣然為你解毒。”
張嘉禮將那染血白帕擲於一側,墨色眼眸中隱現幾分黯淡,“我於她處已然欺瞞甚多,若復行此徑,徒兒唯恐內心難安。”
殷棋年聞言,幾乎是瞬間勃然變色,氣得渾身顫抖。
他將淺綠袍擺用力甩去,發出簌簌聲響,眸中怒色深沉,“簡直是愚不可及!你可曾想過,如今這清心丸已然難以維繫你的生機,倘若繼續這般冥頑不靈,你必將——”
未待殷棋年話語落下,近前少年旋即截斷其言辭:
“既已如此,便當此為報應即可。”
彼時,窗外狂風怒號,呼嘯而過,吹得窗欞哐哐作響。
張嘉禮靜立原地,凝視著被暴雨滌盪的夜空,深邃眼眸中浮著罕有的平靜。
其聲清朗溫潤,仿若真的將生死置之度外,“何況,徒兒既臨於世,自始便身負既定使命。使命既成,身死魂消,豈不為理所應當之事?”
話語輕如鴻毛,可黑眸中的光點卻稀疏破碎。
他這一世早已深陷囹圄,任其如何奮力掙扎,也無法掙脫桎梏。
他憑藉謊言,將自身所處之境與真實模樣,精心構築成一場美妙幻夢,引得眾人紛紛踏入,她亦在其中。
如今,眾人皆在這精心炮製的夢境中肆意沉淪,難以自拔。
而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