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不相為謀,他們兩人已經到了不得不分道揚鑣的時候。
謝寒衣端起酒碗,兩人相視一笑,便將整碗的酒水飲盡。
放下酒碗後,謝寒衣說:“這幾日我一直在查你妹妹秦螣的案子。”
秦豹神色一變,忙問道:“兇手是誰?”
謝寒衣拿出了一張邊角被雨水打溼了的畫像,攤開在桌上,“此人可認得?”
秦豹狐疑地打量了謝寒衣一眼,隨後將目光投向了畫像,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畫面上的男子有些熟悉,尤其是右嘴角的那一顆紅痣分外引人注目。秦豹確信曾經見過此人,但這人的名字到了嘴邊,就是說不出來。
他思索了半天,腦海中崩出“血靈丹”三個字。
去年八月半,秦豹去臨縣辦一件棘手的案子回到府上時,恰巧撞見一個嘴角長著顆紅痣的男子,這人陰沉著臉,馬不停蹄地離開了秦府。
管家說,這位淮陰來的貴客,煞氣挺重,怕是位刀頭鐵血的人物。
秦龍一直想做食鹽的買賣,淮陰來的,八成就是淮幫翟家的人。對於生意上的事,秦豹很少過問,更無法理解秦龍打破頭也要擠進食鹽買賣裡。
在他看來,秦家在江寧生意做得很大,根本沒必要看別人的臉色,同在一口鍋裡搶食吃。
見著秦龍時,他這位霸氣外露的好大哥臉色極為不好。只見秦龍將一個檀木盒子朝秦豹面前一推,慍怒道:“翟通天那廝真是老奸巨猾,一盒血靈丹就想把我打發了,他也太小看我秦龍了。”
這是秦龍第一次見到血靈丹,也就是阿四口中的烏雲丹。
秦豹不會不明白謝寒衣拿出這幅畫的用意,他盯著畫像上的人,眼中湧現出殺意。
翟榮當真是卑鄙小人,可惡至極!我秦家有什麼對不住淮幫的,他竟然如此算計秦家,連我那可憐的四妹都不放過。
秦豹眼眶泛紅,翟榮你做初一,就莫要怪我做初五。
他強忍著悲痛,將淚水往肚子裡咽,正色道:“此人是翟通天的手下,去年八月半來過府上一次,血靈……烏雲丹便是他送來的。”
謝寒衣點點頭,將畫像收了起來。“翟榮派他殺害田從文和秦螣,想必你也清楚他的目的。老三,有朝一日,讓你出面指證翟榮,你可願意?”
“多此一問。”秦豹回得很乾脆。
謝寒衣笑了笑,兩人頗有默契的選擇換了一個話題,追憶起以前在江寧縣共事的時光。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醉醺醺的獄卒打著酒嗝,前來催促謝寒衣離開。
謝寒衣將殘羹冷炙收拾好,起身準備離開。
“寒衣,你能替小妹報仇,秦某感激不盡。有淮西韓家和浙東楚家在,秦家不會倒,待我出獄後,必予你一份前程。”
秦豹用稻草剔了剔牙,又道:“那小子靠不住,就算他把江淮鬧個天翻地覆,最終只會自食惡果。聽我一句勸,離那小子遠一點,武德司的人都是孤臣,不會有好下場。”
謝寒衣駐足,扭頭看著秦豹笑了笑,“老三,他說天下為公,我想看看他能做到什麼程度。”
秦豹目送謝寒衣離去,眼神有些呆滯,良久吐出一句:“這世上還是蠢人多。”
??
阿四望著一群披麻戴孝的孝子賢孫抬著屍體闖進院子,身後還跟著五六位唸經敲木魚的黃衣大和尚,神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他孃的,這群生孩子沒屁眼的驢操的玩意,哪有把死人往別人家抬的道理。
“你們這群老禿驢,都給我閉嘴!要是念幾句勞什子的往生經就能渡人極樂,世上怎生還有如此多的苦難!”
阿四惱怒地打斷正在唸經的和尚們,他瞥了瞥地上擺著的幾具被白布蓋著的屍體,抬頭在在人群中又掃了掃,目光停留在張老家主的兒子張孔道的身上。
“張孔道,你說,到底發生了何事?”
張孔道撲通跪在水窪地上,嚎啕大哭道:“自淮東官員違法亂紀證據公佈後,家父與多位江寧鹽商家主先後遭人報復,命喪九泉,請大人做主!”
“請大人替我等做主!”死者親人無不跪地,涕淚橫流。
阿四聞言皺起了眉頭,江寧鹽商在眾目睽睽之下供出證據,是他精心安排的地道陽謀,為的便是保全張順發等人的性命。
有在場的賓客百姓作見證,有他這位武德司指揮僉事撐腰,無論哪一方勢力在這個時候殺人滅口,都會自曝身份,坐實那些證據的真實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