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農曆九月,天氣開始慢慢涼爽起來。
金陵秦淮的秋色自然別有一番韻味。秋氣高爽,天高雲遠,不同於夏天的熱鬧喧囂,秦淮河有著洗滌過沉澱過的沉穩乾爽。
一顆顆梧桐樹金黃的樹葉,象徵著秋天的特色:成熟,輝煌,沉澱。
申時初,金陵燕子磯渡口,岸上站了許多人,在迎來送往。燕子磯作為長江三大名磯之首,有著“萬里長江第一磯”的稱號,其形似燕子展翅欲飛,故名為燕子磯。景色十分壯觀,萬里長江波濤翻滾,雄偉的鐘山虎踞龍盤。
一隻五瓦大船緩緩駛來。五瓦船前艙甲板上,一位絕色少女早早就佇立在船頭,一溜藕色水瀉長裙,體態婀娜輕盈,右手遮在額前,擋著落日的餘暉。一雙堪比秦淮河秋水還明亮的明眸焦灼地望著岸上,不停在人群中尋覓……
船倉裡跑出來一個青衣丫鬟,提了柄江南紙傘,幾步到了藕衣少女身邊,把傘開啟遮在女郎頭頂上,“小姐,還沒到岸呢。李公子指定會在接你的,都等了這麼多天了,也不急在一時,你最近身子不太好,小心曬昏了。”
藕衣女子俏臉泛霞嗔道:“死丫頭,瞎說什麼呢,我是嫌艙裡悶得慌,才出來透透氣看岸上景緻。你就愛絮絮叨叨地胡說,如果有外人在這裡聽了該會怎麼看我?你再胡說,回去罰你……罰你準吃飯,哼哼。”
“不要啊,小姐,我錯啦,我錯了還不行。小姐不是在等李公子,真的是在……看岸上的風景……”
“住口,你這死丫頭,故意的是不是?芸姨還在艙裡?”
“嘻嘻,是芸姨讓我拿傘過來的……”
原來這倆主僕正是從杭州歸來的蘇蓉與杏兒。
杭州府之行,蘇蓉本來是依計中秋節前後回金陵,卻沒想到這中間一波三折,拖了這麼久。
當日蘇蓉主婢帶著金嫲嫲、老宋一行到杭州府,才發現她義母蘇鳳蘭的姐妹杜芸娘,已經身染疾病。
蘇蓉這位姨母叫杜芸娘,出身貴族世家,家道中落,入秦淮舊院,是秦淮名妓,年輕時娟麗溫婉,身材綽約,具有女兒家的溫柔小意,而且唱得好曲,嬌酥婉轉,因此在秦淮河畔頗具名氣。
她年紀遠較蘇鳳蘭、李貞麗等人為輕,比蘇蓉也大了不到十歲,當年對年幼的蘇蓉照顧有加,常帶蘇蓉出去玩,蘇蓉對她甚為依戀。
後來蘇鳳蘭閉館收山,沒多久杜芸娘也從良,嫁與杭州絲綢商人張甲,張甲比雲娘多了三十幾歲,但勝在對雲娘溫柔體貼,後隨其隱居杭州府。
張甲已經有二房妻妾,兒女成群。應該說,張甲對雲娘還是真心喜愛的,為其專門建造了一處豪華宅子,恩愛有加,過得甚為和美。可是幾年後,張甲因病去世,這一切便結束了。原來因為有張甲的權威,他的妻妾及兒女對芸娘忌妒有加,也不敢明目張膽。張甲去世沒三天,她們就聯合鄉里族人,謀奪財產,把芸娘趕了出來。本來張甲未逝時,已對身後財物有了妥善安排。各房都有一份,那棟新建大宅歸於杜芸娘。
可是這些人哪裡去管她?芸娘在本地勢單力薄,只有一個隨身婢女,哪裡是這些如狼似虎的地頭蛇潑皮對手?特別是,張甲的大兒子張大第更是個浮浪子弟,早在張甲在世時,就對芸娘美色垂涎三尺,趁張甲不在家,對芸娘言辭輕薄、動手動腳的。現在更是肆無忌憚,經常喝得醉醺醺的上門調戲。
芸娘急怒交加,頓時一病不起。幸虧有婢女照顧,找到一家小客棧,暫時棲身。
芸娘心有不甘,她雖然表面嬌弱,骨子裡卻有一股不屈的倔強,於是強撐著病體,寫信向蘇蓉求援。
“小娘,小娘,我來了……”蘇蓉看著病體懨懨的芸娘,悲不自禁,心酸不已,她怎麼也不能把眼前懨懨、面黃肌瘦的杜芸娘跟以前那位嬌柔美麗可親的“小娘”聯絡在一起。
她讓老宋去請大夫,又另搬住處。芸娘被趕出來後,身無分文,幸虧匆忙間,隨身還戴有幾件首飾,這些日子都典當了,而且已經欠了好多天房費了。
蘇蓉聽了小丫鬟說了經過,柳眉倒豎,她表面柔美,其實頗有俠氣,否則這些年也不能在外走南闖北,逍遙自在。
她一面寬慰芸娘安心養病,一面思索計策。
……
三天後,張大第帶著兩個小廝在街上閒逛。他今年三十多,是大房所生,已有一房妻室,他本就是浪蕩子,整日遊手好閒。張甲本來想讓他讀書參加科考,可是單一個童子試就考了十年還過不去;又讓他學經商,卻又好吃懶做,好幾次都財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