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男裝身份示人,錢謙益自然看得出來,她身為女子,抓住錢謙益一句話,直斥指責錢謙益苟且偷安,逃避責任,理直氣壯,聽來理直氣壯也有幾分道理。
只是,大家乍一相識,總忌交淺言深,閒聊應酬間的泛泛幾句客氣話,用得著這樣上綱上線嗎?這樣不是把賓主搞得很尷尬。
但是柳如是此番言辭,從大義出發,擲地有聲,卻當真不容辯駁。
眼見錢謙益一窒,一時竟不知如何應答,怔怔無語,場面尷尬。
李天涯見狀又好氣又好笑,這柳如是此舉,豈不是砸他的場子?
他身為東道主,不能不圓場,忙道:“哈哈,錢老師,還沒介紹,這位叫柳如是,號河東君,真是名如其人,莫看她文質彬彬,其實日常最喜開玩笑,常作獅子之吼,故得此外號,先生切莫認真……”他情急之下,胡亂解圍。意思是柳如是這種人喜歡開玩笑,讓錢謙益不要當真。至於如此牽強解釋河東君外面號,柳如是惱不惱,他也顧不上了,心想,你來砸我場子,須怪我不得。
柳如是又惱又火,她今日見李天涯對雖然客氣,形如路人,確實心裡暗惱,只是她對錢謙益那番說話,雖然有幾分找碴成分,但是確實是自己心裡的真正看法。此際聽他對河東君名字如此胡亂解釋,更加氣得牙癢癢的,心道,我就算不如你的蘇蓉善解人意,冰雪聰明,難道,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凶神惡煞,瘋瘋癲癲不待人見麼?
錢謙益這下也回過神來,笑道:“原來小哥號叫河東君,好名字,難怪氣宇軒昂、英姿勃發,河東君那番話說得有見地,方今奸閹橫虐,我輩讀聖賢書,不能苟且偷安,更要鼓勁振作,迎難而上,河東君當頭棒喝,錢某受教了。”錢謙益說著起身,對柳如是一揖,這番表示,也算頗有謙謙君子之風。
好在柳如是也順坡下驢,起身回禮笑道:“不敢不敢,小子確實有試探之意,小子狂妄無狀,先生虛懷若谷,不忍訶責,果然不負眾望,名不虛傳也。”她又掃了李天涯一眼道:“可不像有些粗鄙小子,見識淺薄,常自以為是,胡亂揣測,令人痛恨啊……”
她後面貌似乎指桑罵槐,李天涯也不理她,裝聾作啞,自去與陳子龍,王京等人喝酒說話,這樣一來,氣氛也緩解過來。錢謙益似乎對柳如是甚有興趣,不停與她說話,談詩論文。
李天涯自然求之不得。
這時,蘇蓉與李小嬋走了進來,現在蘇蓉與李小嬋,儼然是新及第樓的大小掌櫃,原來的掌櫃老宋就是大總管。
李天涯介紹她們與錢謙益等認識。
這下更加熱鬧了,眾人喝酒談笑間,時交二更。老宋上來,對李小嬋低聲說了幾句,李小嬋笑道:“好,那便開始吧!”
“是”老宋恭聲應了一聲,出去了。半晌,只聽外面一聲鼓響,眾人一怔,又聽到三聲鐘鳴。這下二三樓房,及第樓的客人眾人都靜了下來,不知發生什麼事,凝神細聽。
外面燈光暗了下來,“崢崢崢。”
三聲清冷的琵琶聲響起,聲裂幹雲,李香君是此道高手,聞之眉毛一挑道“好!”
琵琶聲乾淨有力,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開闢鴻蒙,誰為情種?都只為風月情濃。趁著這奈何天、傷懷日、寂寥時,試遣愚衷。因此上,演出這懷金悼玉的《秦淮夢》……”
跟著一個黃鶯出谷般的女音響起,如鶴唳雲天、飛泉鳴玉……
正是李天涯寫給蘇蓉的那個戲劇《桃花夢》詞句,現在改名為《秦淮夢》。李天涯知道是蘇蓉的主意,兩人相視一笑,蘇蓉情不自禁,伸手過來握住李天涯的手。
“原來是這一出,蘇丫頭,肯定是你的主意。”柳如是點點頭道。
蘇蓉笑道:“怎麼樣?還聽得過嗎?”
柳如是笑道:“可以啊,關鍵是詞好。”
蘇蓉啐道:“難道曲子不好嗎?”
柳如是道:“自然,自然,編的人也好,就是箬影你編的,行了吧?”
蘇蓉過去,掐了她一下,笑道:“哼哼,總是陰陽怪氣的,算你識相。”
一曲既了,嫋嫋餘音……
眾人如痴如醉,好久才爆照發出如雷的掌聲,燈光亮起,眾人看去,正是傾國傾城,色藝雙絕的陳圓圓。面對如雷般的聲音,陳圓圓揖了一禮,含笑緩步退了下去。
錢謙益笑道:“妙哉,好曲好詞,好琵琶好美人,此曲可謂四絕。不意今日來了金陵,竟然能目睹如此別開生面的曲子,妙哉!”他對詩詞歌舞,更是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