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仁朂有八個兒子,盧照鄰排行居中。
按說中間的兒子容易被忽視,但盧仁朂任江都尉,只帶上這個兒子,且安排他跟隨名士曹憲讀書。
前幾年,皇帝徵召曹憲為弘文館學士,曹憲沒有去。
朝廷還拜其為“朝散大夫”,如今旁人尊稱他為“曹大夫”。
盧照鄰換了一身衣服,迎著溫暖的陽光走出來。
盧仁朂見到兒子瘦削的身形、蒼白的唇色,嘆道:“你專心讀書,也要注意休息、多出門走走。本地小郎君約你踏青,你為何不去呢?”
別人操心兒子貪玩,他操心兒子不貪玩。
盧照鄰垂眸說:“父親放心,孩兒有好好休息。”
找同齡的小郎君玩?
算了吧!
聰明人愛跟聰明人玩,在盧照鄰看來,大多同齡的小郎君都太……蠢了。
從幽州到揚州,他見識過太多所謂“神童”。
會做兩首打油詩的六歲小兒是神童?算是吧!
竟然還有個十二歲的神童,精通藥典,能給自家僕人開藥。
呵呵!
也就是給僕人開藥,你讓他給耶孃開藥,看他敢不敢?
他敢開,耶孃也不敢吃啊!
總而言之,盧照鄰覺得當世神童遍地,大多名不副實。
貞觀三年,皇帝詔令,五品以上官員可舉薦堪任縣令的人選。
營造名聲,想走捷徑獲得舉薦當官,無可厚非。
但是也不能太過分吧?
盧照鄰覺得混在這樣一群“神童”之間,連自己的層次都拉低了。
為了避免阿耶繼續勸他交朋友,盧照鄰主動說:“夫子說在市集遇到一個聰慧狡黠的小兒郎,看著他吃飯胃口會變好。我這兩天去了那家麵館,沒遇到人。”
“能被曹大夫誇的小兒郎,肯定有過人之處。你不用刻意去尋,說不定哪天轉身就遇見了。”
盧仁勖心想,江都真是人傑地靈,神童挺多啊!
……
張川柏不知道範陽盧氏的神童對他感興趣,他們一家忙得很。
要做新犁和代耕架的人太多,張春生實在忙不過來,排期都要排到秋收了。
張衍和張川柏商議,可以把簡單的部件分出去讓鄉親一起做,最後再由張春生組裝。
如果有誰搞懂了關鍵技術,要全部自己做,也沒有關係。
這麼一來,做曲轅犁和代耕架的效率大大提高。
鄉親們很樂意,可以儘快拿到新農具,還可以偷師學一點技術。
而對張衍合作小組來說,光是做關鍵部件、組裝的工費,就夠換成勞力幫他們幹活了。
“還是阿衍兄腦子轉得快,想出這樣的好主意。”
“要我說,是阿衍兄人品好,不藏私。換作別個,有這種好事不得藏著掖著。”
張衍十幾歲才跟母親、阿姊從城裡搬回張家灣,說話又文縐縐的……從前莊裡人跟他有隔閡。
哎呀呀!那個讀書人,是不是用我聽不懂的話在罵我?
現在卻覺得“一筆寫不出兩個張字”,“誰說張衍一句不好,兄弟們抄傢伙上啊!”
一些周圍鄉里的人,也過來張家灣做農具。
最近走在江都城內外的路上,都能見到有人抬著新犁、代耕架經過。
漸漸的,城裡的木匠也得到訊息,還有人來張家灣打聽圖紙。
張春生跟張衍商量:“有經驗的木匠拆解幾套農具,能琢磨出七七八八。既然他們肯買圖紙,我們就賣?”
“春生兄拿主意就是,咱們本來也沒指望靠壟斷新農具發家致富。”張衍豪爽地說。
張春生樂了:“誰想著靠做農具發家啊!自古以來沒聽說過這種好事。”
他們靠著新農具獲得勞動力、掙到一筆小錢,已經心滿意足啦!
張衍也覺得很滿足,人不能掙超出能力範圍的錢。
像他們這種沒權沒勢的普通人,若真靠壟斷農具發財,離禍事就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