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益州有一戶姓趙的人家,沒事就愛擺席面。
不是為了炫耀,主要是散財,讓鄉親們沾沾喜氣。
今日江都張家的席面,可讓鄉親們津津樂道許久。
因為貴客裴明府到來,還帶來了一個喜訊——張衍被任命為江都主簿。
貞觀年間,縣主簿以“流外人充任”,要到唐高宗時才定為“品官”——上縣主簿正九品下。
儘管如今縣主簿只是不入品的流外官,依舊是寒門讀書人入仕的必經之職。
也是一縣之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親友都知道,張衍的父親曾任江都主簿。張衍少年喪父,是家道中落的開始。
“阿衍!”里正陸明揚拍拍張衍的肩膀,聲音有些哽咽。
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就像是看著關愛的晚輩從低谷爬起來,重新往山巔爬去……不知道能爬多高,至少是邁出了這一步。
“阿衍!”族老張大有也哽咽地拍拍張衍的肩膀。
其他親友像觸發了什麼機關,人人都過來拍一拍。
張衍笑著,被拍得肩膀都紅了。
忽然,他猛地抓住一個人的手:“臭小子,你拍耶耶做甚?”
……被抓住手的是張遠志。
“我……看其他人都拍,就過來排隊。”張遠志赧然。
這不是氣氛到了,過來湊個熱鬧嘛?
“哈哈!”甄聞道幫自家學生解圍,笑道:“遠志,還不快去幫著上菜?貴客到齊,要開席了。”
“是!”張遠志立刻應了一聲。
開席之後,客人都稱讚今日的飯菜好。
明府裴英得知是官廚淳于方掌勺,不由得問:“平日不知道你這麼會做菜啊!”
淳于家幾代做江都官廚,官署包一頓“廊下食”,就是由淳于方主廚。
要裴英來說,任江都令幾年,最受不了的就是“廊下食”。
同樣的食材,淳于方就是能做得比外面難吃,將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發揮到極致。
淳于方笑呵呵解釋:“今日的菜是張家教的,我要感謝三郎傳我菜譜。”
眾人的目光,看向坐在下方的小兒郎。
張川柏微微揚著下巴……不會做菜?跟蘇軾和陸游學啊!
蘇軾《豬肉頌》“淨洗鐺,少著水,柴頭罨煙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時他自美。”
……文火慢燉,加調料少放水,燉得香軟爛。
蘇軾《菜羹賦》“汲幽泉以揉濯,搏露葉與瓊根。爨鉶錡以膏油,泫融液而流津……”
……拾取新鮮菜葉和潔白塊根,點火上灶放入膏油,口水也流出來了……
至於陸游,寫詩說燒鵝要撒花椒、燉雞要放豆豉、豬排要用橙子醬。
做菜的這種事,還是讀書人懂得多啊!
盧照鄰笑著說:“川柏是從書中看到的吧?我也從《齊民要術》中抄到許多菜譜。”
裴英:“……原來如此。”
所以曹夫子教學生讀書,先教做菜嗎?
猛地一看,發現一些日子沒留意,盧少府的兒子強壯許多,細胳膊細腿長肉了!
所以,曹夫子能活到百歲,是因為會吃?
人不可能隨隨便便成功,也不可能隨隨便便活到百歲!
裴英豁然開朗,覺得自己發現大秘密!
鄉親們沒想那麼多,只覺得張衍父子處處與人不同。
不過……
“阿衍兄,這一頓席面算獲得皇帝嘉獎的,那你當官是不是還要再擺一次?”懶漢張阿五忽然大聲說。
沒等張衍回答,族老張大有說:“哪有你這樣的,吃了一頓還想著下一頓!”
今日的席面,花銷就讓會算的人心疼。
尤其是跟張衍家親近的,更加痛惜——這吃的不是豬肉,是我的肉啊!
陸明揚也說:“阿衍從前沒當過官,如今新上任主簿,正要好好跟同僚學習、認真做事,哪能惦記吃喝?今日的席面是喜上加喜,兩件喜事一起辦!”
張阿五碰了一鼻子灰,眼珠一轉說:“那下次阿衍升官,或者遠志兄弟幾個當官,可得擺席面啊!鄉親們說是不是?”
“算你這老五會說話!”張大有笑道。
張衍這才說:“蒙鄉親們厚愛,今日賞臉來寒舍吃飯。將來若再有喜事,還請諸君再次賞臉!”
“好說!”鄉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