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後。
這日。
李太白放下筆和紙,一臉如釋重負的神情。
李常笑清點著手中的一卷卷詩文,面上難得露出驚訝之色。
“也難怪會有人說,你李太白袖口輕吐就是半個盛世,”他交口稱讚道:“原來你竟有過目不忘之能,凡是當年在長安與你相交者,其詩賦你皆可記下。”
李太白難得面露幾分謙遜。
可就在這時,李常笑又朝他一伸手,意思不言而喻。
李太白有些為難:“道長,我就不必了吧……”
“那怎麼行,”李常笑看了他一眼,緩緩開口道:“雖說你家小子目前還算出息,可只要是人家,終會有敗落的一天。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便宜貧道。”
李太白拗不過他,無奈點頭:“本來還想傳給子孫後代,既然道長這麼說,那就作罷。”
說完李太白轉身回屋。
一刻鐘之後,他捧著一摞摞詩稿出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這輩子寫過的詩太多,分不清好壞,今日就一併交給道長了。”
“可以。”李常笑點點頭,接過詩稿收好。
這時,杜子美從另外一間屋子出來。
他與李太白做著同樣的事情,二人的交際圈子有些詫異。
杜子美的一應親舊與好友基本是幼年在洛陽結識的,而李太白在長安與金陵都待過許久,自然也都是記下當地的名流。
兩人的圈子相互補足,倒也替李常笑省去了各路尋訪的麻煩。
……
耽擱了這麼久,杜子美卻是要再度上路了。
他面有歉意朝著二人:“叔祖,太白兄,子美與家中孫兒約定過,告老之後帶著他們讀書,恐怕不能久留。”
“子美且去便是,”李太白倒是很豁達。
他擺擺手:“子美你家中孩兒多,難得一家子關係親厚,是要好生經營下去。他日若寫成一本《家訓》,定要送來與我一觀!”
以二人如今的年歲,興許這一別就是一生。
李太白自己也是當爹和當祖父的人,知道杜子美的戀家思緒,同樣表示理解。
可若是時光倒流,如果換做是年輕那會,說不得李太白就會極力挽留了。
……
杜子美離開之後,這白帝山的小築分明冷清了幾分。
李常笑毫不客氣地收下《早發白帝城》,李太白倒也沒說什麼,反正自己畢生的收藏都給了對方,自然也不缺這麼一首了。
回到屋子裡。
李太白今日破例拿出一壺酒,給自己倒了一杯。
這是戒酒十年之後,他第一次碰酒。
宗氏隱約是意識到什麼,難得的沒有阻止他,只是暗中修書給兩個兒子,還有一個女兒。
李常笑也學著他的模樣一飲而盡,神色如常,似乎今天沒有什麼差別。
李太白足足喝了三杯酒,直至臉色微醺了,這才鼓起勇氣。
他兩手強撐著桌面,目光迥然看向李常笑,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答案。
“道長,太白的陽壽是不是將盡了。”
他的眼中有著三分掙扎,還有三分惶恐,餘下四分是期待。
這樣矛盾的心理出現在李太白的身上,絲毫不會讓人覺得突兀,反而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李常笑盯著他看了一瞬,微微一笑:“如果貧道說是,你欲如何?”
李太白搖搖頭:“不打算做什麼,只是圖個心安罷了。畢竟太白這一生也了無遺憾了,喝了一輩子的酒,揚了一輩子的名,也曾用劍殺過賊子。”
旋即他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長既然這麼說,證明太白說對了。”
李常笑沒有言語,這態度在李太白看來是預設。
於是李太白再度問道:“道長,我的陽壽可夠與家人道別。如果可以,還想見一見高兄。”
李常笑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李太白頓時明白了意思,他深深一禮:“寫過道長。”
李常笑看了他一眼,拱手抱拳:“今日別過。”
“道長,可否告知名諱。”
“李常笑。”
話音剛落,李常笑又化作一團清風離開,正如來時一般,沒有任何的痕跡。
李太白站在原地,過往的記憶湧上心頭。
“大秦仙人,李常笑,驚鴻劍……”
一幕幕拂過腦海,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