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十八年,九月。
琅琊郡發生暴動,上百名民夫殺死城邑的小吏,攻破糧倉大肆劫掠,事了帶上家小躲入山中。
往後半月,不斷有流民逃竄,加入其中,儼然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王涼本想派兵鎮壓,卻被丞相勸阻。
孫仁主動請命,前往安撫督辦。
他身負治水之功,深受青州諸郡百姓感懷,又屢屢提拔低微士子,於郡縣官吏中都頗有威望。
青州一行,他天然具備旁人無法比擬的優勢。
王涼思索片刻,允其決定。
授下天子金令,又派禁衛隨行,吩咐青州刺史全力配合。
……
義陵城。
近來有關賊寇作亂的訊息,大範圍在城中傳播。
諸如某家富戶被滅族,某條河道被佔據……
混亂和無序的氣息,恍若硝煙瀰漫,化作一道烏壓壓的黑雲,盤踞在城池上空,令人滿心晦暗。
恐慌的情緒很快擴散。
本就衣食匱乏,如今又有性命之憂。
這日子沒法過了!
李常笑懶洋洋地靠在搖椅上,手裡舉著半碗茶水,小口小口抿著。
不同於旁人的驚慌,他很是淡然。
淡然並不源於自身的倚仗,而是來自對事實的洞察。
他可以篤定。
賊寇的訊息為假,製造恐慌才是真實目的。
這些年,李常笑每日都會到集市,打探衣物糧油的物價,還有關於長安方面的訊息。
數十年如一日,熟能生巧。
他已經可以憑藉物價波動,推斷整個武陵郡,乃至荊州的局勢平緩。
半年來,物價雖有上浮,可依舊在合理範圍。
意味著武陵郡內的生產、生活、交易,都在武陵侯的控制之中。
他沒有理由,眼睜睜看著自家口中的肉,被賊匪奪走,訊息大抵是子虛烏有。。
連兵器都湊不齊的賊匪,在人數不佔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對上全副武裝的郡兵,無異於雞蛋磕石頭。
拋開重重迷霧。
硬要替如今的局面尋一個解釋,李常笑更加傾向於——
謀反。
武陵侯作為皇室姻親,坐鎮一郡多年,可謂位高權重。
手中掌握的人脈力量,以及依靠郡縣金錢豢養的私兵,都是一個未知數。
天高皇帝遠,民少相公多。
毫不誇張的說,在武陵郡,崔道的一句話比王涼都管用。
他上回假借“呼風喚雨”之名,李常笑就察覺到了些許異樣,現在則更添幾分篤定。
畢竟裝神弄鬼、圖謀造反的人物,正史上比比皆是。
“魚腹藏書,篝火狐鳴”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他們每一個挑出來,段位都不在崔道之下。
眼下的局面,只是用來擴張武力的一個名分罷了。
……
三日後。
城中貼出告示。
徵募成年男子為縣卒,表現上佳者,還可選入郡兵。
這則告示算是回應了百姓的請求,最下方還附上了侯府的印信。
美其名曰:侯爺深憂黎庶,自掏腰包,招募鄉勇。
一旦被選上,那就是吃公糧的,起碼餓不死。
對絕大部分朝不保夕的人而言,其吸引力可想而知。
短短半日,先後就有百餘人報名,已經超過了原先在職縣卒總數的三分之一。
負責招募的是縣尉麾下的一名武官,只要確認無病症,身體無恙,都能過選。
至於家中有無妻兒,是否為獨子,全然不在意。
黃昏時。
武官喜滋滋地離開,心情極好。
那些被選上的新卒,同樣面帶喜意,迫不及待回去,要將喜訊分享給家裡人。
旁人紛紛投去羨慕的目光。
在他們固有的認知裡,縣卒不同於朝廷打仗計程車卒,主要負責城內治安,再不濟出城剿匪,那就是最大的危險了。
平常時間裡,都能可勁兒抖微風,是真正的清閒衙門。
李常笑坐在家中,聽到外頭的動靜。
兩眼睜開,橫跨千里,最終落在索縣郊外的一處冶煉坊。
他看到成堆的鐵塊,冶煉出來後,立即被運走打製兵器,數百名鐵匠日夜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