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午時,天空終於下起雨來,開始還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剛吃過了午飯,雨漸漸變大,沒一會兒就成了瓢潑大雨。
這場大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
八一家裡的房子地勢很高,沒有進水,可是院子裡已經有了小腿深的雨水了。雞鴨鵝都被趕到了廚房裡的西北角,用漁網攔上了,兩頭小豬就沒有辦法了只能讓它們在圈裡待著了。
這下子可辛苦了慶文革,每次去餵豬都要被淋溼褲腿。
雨勢減小的時候,慶連山終於穿著雨衣匆匆趕了回來。
他沒有騎腳踏車,是步行回來的。
“這兩天雨下的太大,從鎮子到村裡的路上都是積水,有腿彎那麼深了。你們姐幾個都老實在家裡待著,哪裡都不要去聽到沒有?”
“聽見啦。”姐仨齊聲回答。
“我去地裡看看,也不知道地裡的稻子怎麼樣了?”慶連山沒有在屋子裡過多停留,囑咐完他們就往外走去。
“爸,我姑怎麼樣了?”慶文革跟在後面問道。
慶連山停頓了一下說道:“不太好,已經轉到縣醫院去了。你媽跟著去了,還有你繡姐······”
他說完出了屋子,扛起掛在牆上的鐵鍬往外走去。
“咱爸的背有些駝了······”慶文革望著遠去的慶連山低聲說道。
八一踮著腳望去,沒有看出分毫。
“大姐,咱姑的病有那麼嚴重?鎮上的部隊醫院都治不了。”慶文真扯扯慶文革的衣襟問道。
“咱姑姑本來身體就不好,又高齡生了小表弟,臥床了幾年才算是有點起色,誰知道又懷上了,竟然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流掉了,對身體傷害應該挺大的。”慶文革小聲說道,語氣裡帶著一股子怨氣,“咱姑父可真是的,還是個大夫呢,怎麼能這麼馬虎大意。”
“區區一個赤腳醫生而已,他能有多大水平。”八一有些鄙夷地說。
上輩子姑姑去世的時候,八一沒有多大印象了,只記得人人都說姑姑和姑父兩人感情非常好,從來都沒有紅過臉。可是,就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姑姑去世還沒有一年,姑父就娶了新人進門。
娶了新人不要緊,他居然連兩個親生的孩子和爹孃都不管,只一心一意地去和新人單獨過日子,給人家的孩子當親爹去了,繡姐和春生表弟徹底成了“小白菜”。
繡姐為了照顧年幼的弟弟和年邁的爺爺奶奶,只好招贅入門。
就是這樣子,那個蠻不講理的後孃還鬧上門去,要爭奪家裡的房產,活活氣死了張家老太太。
而從前風度翩翩的姑父張繼祖,則變成了一個不修邊幅、邋里邋遢的小老頭。
村裡人那時候都說,張繼祖從前之所以那麼滋潤,都是因為姑姑心靈手巧,對他又非常好,把他打扮的水光溜滑的。現在娶的那個老婆又饞又懶不說,還是個不講理的,但凡張繼祖收拾得利落一點,她就要大吵大鬧,說他是要出去勾搭別人。
張繼祖在家裡既要做飯、幹活,又要去衛生所上班,沒幾年就被折騰的沒有了人樣子。
後來,改革開放,可以個人開診所了。張繼祖把村裡的衛生所承包下來,所得收入全都進了那個老婆的腰包,他是別想見到一分,就怕他有錢偷偷接濟給老爹和前頭的孩子們。
在八一看來,如果張繼祖有心的話,他那個老婆不可能時時刻刻在身邊看著,總會攢下點錢給老爹花或者給孩子們花的,可是他自從娶了那個老婆之後,從來就沒有管過一點兒,足見也是個沒有一點兒主見的人。
他們家現在過得好日子,十有八九全都靠著姑姑勤儉持家的結果,別看姑姑病懨懨不能出門幹農活,但是家裡面收拾的乾乾淨淨,打理的井井有條。
老張頭一直背地裡嫌棄姑姑身體不好,拖累了他的兒子。等到姑姑去世了,他兒子娶了一個膀大腰圓的老婆回家,他可沒有借到一點光不說,還成天被人家罵“老不死的”、“老棺材瓤子”。
這時候他才開始想起了姑姑的好,可惜一切都晚了。
老媽蘭花總是背地裡說,姑姑就是被老張頭成天念泱給氣死的。
“我想姑姑了,還想她家的大李子了。”慶文真看著外面的雨絲喃喃自語。
八一的心情很沉重,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幾天總是下個不停地雨,還是因為什麼,反正就是有一種不大好的感覺。
“我也想姑姑了,希望姑姑快點好起來吧。“慶文革回頭看了慶文真一眼,回身去拿掛在牆上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