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霧濛濛的,不知道是霧霾還是起了大霧。
似乎是要讓氣氛更進一步,天空中落下了細細的雨絲。
雨滴落在地面上,被大地吸收,落在石板石板上,就彈起濺射在一旁的地面和前來掃墓的人身上。
偌大的陵園之中,只有這裡火光升騰。
或許是因為這時候並不是掃墓的時節,而今天也並不是掃墓的好時候吧。
與其它掃墓的人完全不同,掃墓者並沒有什麼劇烈的情緒波動,更沒有對著那塊石碑喃喃自語。
金城只是那樣坐著,機械式地將一沓沓紙幣送進火堆。
他身體的左右兩側放了兩個大大的紅袋子,左手邊袋子中紙錢塞的滿滿當當,右手邊的袋子已經幾乎空了。
金城不是一個會掃墓的人,他更不喜歡這種蹲在墓前,對著石碑上一個逝去已久的人燒這種沒有意義的紙錢。
人死後不會進入天堂地獄,也沒有陰間,燒再多紙錢也不能讓他們過得更好。
至少金城是這麼想的。
但是傳統是什麼呢?傳統就是別人都這麼做,所有人都這麼做,如果他不這麼做,就是對自己父親不忠不孝。
真可笑啊。
金城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冷冷地笑了一下,但又讓人分不清楚他是不是在自嘲。
比起看著一張張黃紙化作灰燼,他更想要去那個吞掉他父親生命的地方。
最起碼,將屍骨帶出來也好。
是的,面前的墓中什麼也沒有。
這可笑的墓地中,屬於他父親的只有那墓碑上粘著的照片。
那時的父親,還是一個笑口常開的男人,所有見過他的人都覺得他是一個好相處的人,也都願意與他相處。聽說在部隊的時候,退伍了都有好些以前帶過的兵送他最後一程。
雨滴在石板表面匯成一灘,成了一面不怎麼規則的鏡子。
或許從這個角度,照片中露出白牙笑著的父親能看到他這個兒子吧。
或許父親也會疑惑,為什麼他生了個不苟言笑的兒子?
小時候父親拉著走,街坊鄰居見了都要逗他笑,可他就是不笑。
所有人都說:
“老金,這孩子是你親生的嗎?怎麼小小年紀長了張比我領導還嚴肅的臉?”
這時候父親就會彎下腰,用大拇指和食指分別挑住他的兩側嘴角,輕輕往上一扯。
“嘿,你看這不就像了!孩子年紀小,你們這是驚到他了,不哭就不錯了!哈哈哈!”
但是直到現在,金城也還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只不過不同的是,現在沒有人幫他挑起嘴角了。
金城長長出了一口氣,又丟下一沓紙幣。
如果真的有魂魄這種東西,如果真的有陰曹地府,那也得先將父親帶回來才行,要不然紙錢燒了也是白燒。
金城忽然覺得自己是個矛盾的人,至少現在如此。
剛才明明還不信鬼神,不信天堂地獄,現在卻又這樣想。
但無論如何,有一點總是沒錯的。
“我會帶你回來。”
但是十年了,十年了啊,或許父親的屍骨都找不到了吧?
在那片獨立與世界之外的空間內,那群比通常野獸更加兇殘的癌獸會對著自己打敗的敵人做什麼呢?
不知道,不知道……
金城搖了搖頭,將手中最後一沓紙幣全部丟如燃燒的火堆中。
不知道,那便不想了。
殺入玄界,找到答案就是了。
一沓紙幣散落在火堆上,一時間竟將火焰壓了下去。
金城剛想要伸手剝開紙幣,讓火焰竄上來有燃燒空間,不至於因缺少助燃的氧氣而熄滅。
但最上層的一層紙幣上,每張紙幣中心位置都漸漸發黑,然後從中心熔開,火焰從那小小的洞中跳躍而出。
隨後,比之前更劇烈的火焰升起,將這些紙幣化為灰燼。
金城見過老金施展天賦,只不過老金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小的時候又一年他過生日,老金拿出蠟燭卻發現沒有火柴,於是他拿著蠟燭轉過身去,不過幾秒他就拿著已經點燃的蠟燭轉了回來,用手中的蠟燭一個個點燃其它的蠟燭。
老金說這是他從抽屜裡找的打火機點燃的,但家裡壓根沒打火機。
金城從沒有在家中找到過打火機的影子,而老金又不抽菸,不會隨身攜帶,哪裡來的打火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