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可娥左等右等都不見楊景到來時。她感覺坐立不安了,看著天也漸漸地暗下來了。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也可能就是母子骨肉相連的一種感應。這時她不顧客人的眼神,一路帶風似地經過上廳,天井,中廳,下廳,卻不見楊景蹤影。她猛地衝出大門外,站在街中央,四處張望,還是不見大兒子的身影。
一棵母親的心繃得緊緊的,更感劇烈作痛,像刀子刺心一樣,她忘了自己裹小腳的不便,果斷地邁出“三寸金蓮”,一口氣,急跑了十來分鐘的石板路,又下了四五十層石梯階,才到江邊渡口,仰頭遙望北岸,望著兒子歸來的路,希望見到兒子楊景的身影。
這是一位母親才會具有的為兒擔憂的舉動,這是一位母親在河岸上,望斷秋水的真實寫照。
李府豪宅盛宴,人多,菜多,累死了廚師和伙伕,擔水的伙伕還在河裡打著赤腳舀水,他看到李可娥一襲長裙立在渡口張望,感到奇怪,便上前問道:
“李家大小姐,您這是來河邊幹嘛呢?”
“哦,正好問你,夥計,你有見到我兒楊景過渡船嗎?”李可娥緊鎖著柳葉眉。
伙伕答上:“有啊!少爺前一小時就上岸前往老爺家去了,怎麼?您沒有看見?”
李可娥眉眼舒展帶笑道:“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我哪敢在大小姐您面前胡言亂語?”伙伕滿臉委屈。
李可娥手擺了一下旗袍襟袂,轉頭,又快步返回,登上了四五十石階坎層,向孃家急匆匆跑去……
路人見了,也在嘲笑:“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李府大小姐喝醉了,成了瘋婆子,跑上跑下的,也不怕丟臉。如果換成是我,家裡老公早就蓋兩巴掌過來了!”
月亮已冉冉升起,廚房的菜已上桌了一大半。有的貪杯的客人開始滿嘴酒話了:
“來,乾杯朋友,別怕李掌櫃的府上的酒缸沒酒,你們別忘了,他家是開酒水行的。桌子上山珍海味大家拼命吃,不要客氣,中午頭的剩菜剩飯都統統倒進潲桶,餵豬了……”
當李可娥聽到客人講述的“中午頭的剩菜剩飯都統統倒進潲桶了”,她不敢再聽下去,她沒有這個膽量再聽下去,她心像刀子刺一樣的痛。因為山上那個大兒子,從早上到這個點了,還不見人影!
不說兒子一天的勞累,不說兒子午飯的不飽,不說兒子今天是他的生日,做為母親,更多的是擔心兒子此時此刻的安危,人在哪裡,人在哪裡啊?!
隨著月亮地漸漸升起,她的心也跟著步步緊張,心口感覺像堵了一樣。但她還是忍著假裝平靜,也不顧及別人的眼光。
雖然做母親的懂得自己生的兒子,不是那種不顧母親的擔憂,不聽母親的話,哪裡有空位,就隨便鑽進去入席而大吃大喝的人。
但她還是不放心,從下廳、中廳到上廳,挨著每一張桌子、每一張客人的臉仔細地搜尋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楊景。
李可娥絕望了,徹底地絕望了,兒子一定出事了,一定在喊媽媽了。這種喊媽的心痛是兒子的心痛,也是孃的心痛,我兒子這麼乖,怎麼就會成了別人的冤家呢?此事誰能告訴我?……
二十來張桌子都看過了,仍然沒有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急得她香汗淋漓,同時不知不覺,淚水從她的粉頰顴骨潸潸流下。
盼子心切,娘恨不得兒子現在就出現在眼前,立在身邊。在中秋之夜的月下,一家子大小,其樂融融地在自己的孃家,在故鄉的月下,慶祝兒子生日!
李可娥步履姍姍地走進書房,告訴父母親:“爸,媽,您的大外孫子不見了……”
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暈倒了。
今晚是八月十五,又是外甥楊景的生日。做為李可娥孃家人而言,大大小小几十口人都知道。
外公外婆雙老是在書房專門等待外孫砍柴歸來的,左等右等等到廚房菜都上桌一大半了,天都全黑了。啊呀!還是不見外孫子人影,怎麼回事?父母剛才看到女兒起身直衝門外,就感覺有點異常。
現在又見女兒氣喘吁吁,返回跑來書房,單腳才跨過門檻,見她面色蒼白,身子無力,說了句什麼:“你們外孫子不見了……”話才說一半,整個人就癱倒在地。
老人見狀,大驚失色,兩個小孩楊浩與楊柳看見媽媽在眼前倒下,也嚇得大哭。書房頓時亂成一團,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