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難過麼?”
“沒有,是高興。”衛池在遊鶴手心裡輕輕搖頭,欣慰著,“太高興了……”
遊鶴身上好像抬不起力氣,勉強笑了笑,“高興也哭啊?真是,別哭了,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衛池眼睛紅紅的,溼潤地、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遊鶴手指微微可動,輕輕地,滑去衛池紅通眼角的淚,衛池閉眼,微顫著,輕吻那蒼白冰冷的手指。
遊鶴又笑起來,“怎麼回事,我不是死了嗎?都經歷十八層地獄了,現在是在天堂遇見你了嗎……”
衛池陪道,“好,在天堂,你是宙斯。”
“真的?”
“你要不要試試?”
“那,我命令天使親我一下。”
衛池俯身親吻,很輕,很軟,落在唇上,鹹鹹的,溼溼的,溫潤了乾燥,氣息交纏,額心相抵,雙目對視,溫意又纏綿……無言,卻訴說著無數流轉。
比如,對不起。
他走之前,就該說這麼一句。
他也好像真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說的,但他記得他說了,衛池好像也這麼緊緊握著自己的手,溫暖地,回了很多句,“沒事的”。
那時,衛池是笑著?哭著的?
再比如,好久不見。
他好像被電了很多次,十幾年的記憶好像在腦海中迅速過了一遍,他累了,好疼……最久的,是衛池,他似乎又好久不見衛池了。
再想起來,都會被電,電了,就是不服,非要想,卻無力地,越來越模糊了……
遊鶴打量著眼前的衛池,這次看起來那麼真實具體,看著看著,將輪廓在心裡描摹一遍,一彎一點,一順一鋒,單眼皮,睫毛纖長,黑目柔情,帶水,像江南深巷裡的桃花落雨,眉峰和鼻樑卻不失峻挺……
重複著,又清晰起來,滿意感慨:“真好,人還是死了快活。”
衛池又俯身輕咬了遊鶴的耳垂,低語道,“你現在還活著,活得好好的。”
遊鶴眼睛溼潤,灰色暈開,如煙雨烏巷,可嘴角還是笑著,不服道:“啊?怎麼這樣?”
衛池動手輕輕扒開遊鶴額前碎髮,露出了那幹練深邃的笑意眉眼,對視道,“我們一起活著。”
遊鶴眨了眨眼,那潤色褪去了,又打個轉,“這樣啊,那聽起來……好像勉強也不錯。”
“只是勉強?”
“喂,一起活著,我跟全世界70億人也是一起活著呀。”
“那你要什麼?”
“想要什麼都可以嗎?”
“你能說,我就能給。”
“口氣不小啊。”
“試試。”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遊鶴輕咳了幾聲,“我現在想要一樣東西,只有你有。”
“只有我有……”
“對。”
衛池大致猜到了,還是問道,“什麼?”
“你的現在,全部。”
衛池斂眸點點頭,“隨你。”
遊鶴一激動,剛想耍流氓一波,渾身陣陣痠痛劇烈傳來,他僵硬著,有些動彈不得。
遊鶴看著衛池,認真道:“衛池,你告訴我,我現在是不是真的殘廢了?”
“沒有,不會的……”
“那我……”
衛池輕壓被子,柔聲道:“別動,營養液還沒輸完,現在是剛醒,你還需要休養一下。”
“那我就這樣躺著,完全不動?”
“必要時刻,我可以抱你。”
遊鶴望著天花板發呆了一會,“不行,我要坐起來。”
“你確定?”
“職業病犯了,我想看看這裡。”
衛池沉默片刻,還是小心翼翼托住右手的輸液,攬抱著遊鶴坐起來,遊鶴咬牙沒吭哼一聲,但身體的微顫暴露了。
衛池在遊鶴耳邊低聲道,“疼就喊,喊出來會好一些。”
“不疼……”
“那你可以哭,憋著不好……”
“我不……”遊鶴聲音有些顫,還是咬唇要強,竭力把輸液的右手攤在自己腿上,“說了,多哭、多叫一聲都不是爺們,那樣太撒嬌了,這輩子都不可能撒嬌的。”
衛池不輕不重嘆了口氣。隨即,手脫下自己身上乾淨的白色大褂,披在遊鶴背上,搭好,側抱著,慢慢按撫……瘦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