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拘留所裡待了這麼久，藏牙只覺渾身的關節都像是生了鏽的老舊機器，每一次輕微的挪動都伴隨著滯澀的痠痛，在小倩的幫助下，他才勉強能站起來，一邊活動活動筋骨，讓那幾近凝固的血脈與僵麻的肌肉重新恢復些許生機，一邊拖著一瘸一拐的步子，往外走。
“案子有什麼進展了現在？”
“他身上的傷……疑似是仇殺，所以我們這幾天主要在調查他的人際關係，可他是馮風來的，在F市的人際關係簡單到離譜。他住的筒子樓，住戶很多，但他平常就像個獨行者，很少跟鄰居交流互動，加上住的又是最高一層，他那一層沒有其他鄰居，所以他平常基本都是獨來獨往的，很少有人能說清他的行蹤……但案發那天，稍微有點不一樣，”小倩解釋說，“他住的筒子樓外面有施工隊正在施工，施工隊的工人向我們證實當天下午四點，他曾經出去過，但是一直到他們晚上十點收工，佑安都沒有回來過。”
“有沒有可能佑安回來了，但是他們沒有注意到。”
“這個不大可能，”小倩搖搖頭，“因為他們進行施工把整條道路都攔住了，在當天晚上十點收工之前所有進出筒子樓的人都必須由他們親自拉開閘放行才能進出，但是他們負責開閘的工人一口咬定只看見佑安出去卻沒有看到他回來。”
這樣……
藏牙思忖著。他當天晚上大概是十點半到十一點之間到佑安家找他的，那時他已經死了，如果說他十點後才回到的話，那兇手作案時間就非常緊張了。
如果說，真的是那個五業行兇的話……藏牙度量著時間，他要上門，大機率還有威脅他交出遺囑這個環節，然後佑安拒絕，雙方打鬥，行兇，最後還要若無其事地逃離……半個小時多一點的時間，真的足夠嗎？
想到這裡，藏牙自嘲似地笑笑。對於五業來說這個時間不充足，但對於自己來說可是夠夠的，人家的初衷只是為了拿到遺囑，而自己本就是怒氣衝衝趕上去，然後用點什麼直接擊打其頭部，甚至還沒有逃跑的環節，直接留在原地束手就擒。
完美！
這一切若是從局外人的視角審視，可不就是完美的解釋麼。他要是還是警察，那也第一時間抓捕這個“藏牙”歸案。他開始有點理解歐萊了。
“還有呢？”藏牙收斂自己的思緒，繼續問道。
“我們查過他的通話記錄，最後一個通話就是在下午三點多的時候，是他的前女友麗莎打過來的，隱隱感覺他出門可能是跟這個電話有關，所以我們聯絡了麗莎，麗莎也證實當天的確是打電話約他在外見面，了結一些感情上面的事情，但一直沒有看到他，以為他有事來不了，也不以為意。”
“這樣……”藏牙頓時有了個新想法，“你再去問問施工隊的工人，當天是否看到過有人搬送什麼大件物品進入過？”
施工隊十點收工，如果是在他們收工之後再進入行兇的話，時間上是來不及的，但如果說在十點之前佑安就死了呢？在外面死的。
兇手趁佑安外出的機會，將其殺害，再想辦法將其屍體運送回家中，這樣就足夠掩人耳目了。
“問過了，他們說沒有”小倩似乎是猜到了藏牙的想法，搖搖頭，“我們看過他們當天在門口閘門佈置，很窄很小，只能容納一人通行。如果說要同時搬送一具屍體的話，別說他們注沒注意到的問題，閘門也根本不允許。”
藏牙頓時像被潑了一盆冷水。
“好的，我知道了。”
也走出去好遠了，藏牙強行擠出一點笑容來，使勁地跺了幾下腳，然後雙手扶住小倩肩膀，將其整個人翻轉過來往外推。
“好了好了，也很晚了，你趕緊回去睡吧，保釋金給我點時間，我會想辦法還你的。”
“可是，小倩轉過身還想要說點什麼，卻被藏牙死死按住肩膀，只有眼睛餘光能稍微瞄到藏牙的樣子，“可是您現在……”
“我沒事的，”藏牙還是將她往外推，“我又不是小孩子，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的。反倒是你，女孩子家家，不要熬夜，熬夜會長皺紋，面板暗黃，肚子變大，變醜的哦……”
千言萬語，加上推搡幾番，終於讓小倩回去了。望著小倩消失在街角的身影，藏牙輕嘆一聲，像是一片落葉在秋風中打著旋兒飄落，順勢在馬路邊上蹲了下來。
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的，說是這樣說，他連今天晚上睡哪都還不知道。要不先去找個旅館住下？藏牙抬起頭，望著這個陌生的城市，城市那頭林立的高樓大廈在夜色中像是沉默的巨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