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志強聽了這話,恍如利箭穿心,眼中熱淚像斷了線的珍珠,籟籟直流,現在他才明白,自己一條命,原來是霸王銀槍李小飛等三十餘同門,硬使血肉性命搶回來的。
白墨臨笑道:“放心,我已先閉住了她心絡脈三處穴道,只要不傷及心肺,皮肉之痛,決不礙事的。”
舉袖拭乾淚水,返身疾行,只覺胸中熱血翻騰,不辨方向,也不看天色,專揀荒僻無人的地方發足狂奔,不知走了多遠,直到肚裡有些飢意,停下身來,才發覺已經到了一片亂山之中。
上官擎天冷冷一笑,將那襲白袍輕抖下,好似雪花輕飄於屋簷上。卻是在最後一剎那“轟”然貫下。
方是落下了,立即房內一片朦朧幻影,眼前之物全數迷離虛渺了起來。
整片白袍挾著千鈞之力猛然擊下,在迅雷不及掩耳中,四道黃符已貼上白袍的四角同時下落。
白墨臨緩緩睜開了眼睛,打量著面前的上官紅,心裡未始沒有一絲歉疚,上官紅略似清瘦的美麗面靨,使他恍惚記起對方曾經是頭梳丫角,尚在童稚年歲時,便追隨著自己,歲月荏苒,一眨眼這已幾乎是十五六年以前的往事了。
這一失手墜落,掉在刀鋒也似的石筍蒼莽之中,任是白墨臨本領高強,身子輕靈,如何機警,縱然不死,也必帶重傷。就在這危機一髮之間,還算好,上官擎天一到雲梯上面便手足齊施,緊緊夾抱著梯的邊沿,白墨臨往上縱起時,正趕他撥轉頭往下觀看。
白墨臨趕不及縱上,等自己到了上面尋到預先約定的山娃子,再行設法援他上來。一眼看見白墨臨和飛鳥鑽空般,離地六七丈直縱上來,心中剛自佩服,眼看將到,猛覺身於很快往上一起,便知不好。
“那麼,你且在這裡等著,小弟去去就來。等銀子拿到手,咱們再找個地方,消磨上兩個更次,這小子不好侍候得很,咱們已經說過這裡沒有熟人,要裝樣子就不能不裝到底!”
同道關心,身不由己,兩足用力勾緊梯沿大竹,倒身伸手往下一撈,無巧不巧,就著身子這一悠盪之勢,恰好兩手相觸,彼此一把撈住。
白墨臨的氣力本大,又在這驚心駭眩之際,氣提不住,雖將來手抓住,身子還想就勢用力翻上,如何能夠?反倒往下一沉,這一來何止數百斤的力量……
白墨臨徘徊在院子裡,眼看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心中愈想愈不是滋味。終於,他毅然作下決定:橫豎沒有幾步路,馬上趕去看看!
郭子儀剛剛抓到謝志強的手,猛覺往下一墜,沉重異常,再不鬆手,連兩腳在梯上也勾不住,右手一鬆,身子拼命用力一挺,忙伸左手將梯沿攀住,才沒有滑腳墜落。
上官擎天在袖裡抽出,舞動間以心法內力激湯,“蹬蹬”的一響,這棍兒彈開拉長正好頂在左右壁上,有如橫木,堪堪就在刀鋒之上三尺。
白墨臨舉目四望,只見一片起伏山巒,無盡無止,附近看不到一戶人家,迎面有條小河,寬約四丈,粼粼波紋,映著殘月,也是那麼靜悄悄地。
卻是多說了幾句,於眼前病情無益。這病原不曾根治,發作時有賴神醫任丘仙的特製靈藥所暫時抑制,若是有個知心的人,為他前心後背,輕輕撫摸,恰到好處的輸以真氣,便覺無窮受用。
順坡而行,憑高下望,月光照處,鐵鍋衝全景大半俱可看到:地形窪下,恰好一個釜底,四邊都是山嶺環帶,崇岡縈繞。
謝志強遙指嫡貅潭,就在東北角上,一泓碧水,平鋪如鏡,天光倒映,月浸波心,只是潭邊靜悄悄的不見一人。
上官擎天悄問謝志強,才知嫡貅潭自從嫡貅死,已非昔年光景,遠看彷彿一片清潭,實則水甚汙濁而有惡臭。
第一點深藍寒芒打到了他身上,立即“嗤”的一聲,夾著焦肉的味道,緊接著又一串打上了身。
這家臨江茶棚,由於開設地點適宜,平時生意原就不惡,加上今天又是西門外那座武擂,每隔半月的例行封擂之日,更是開市不久,便告高朋滿座。
上官擎天慘叫在喉頭中滾著,一個人翻倒在地上跳動,顫抖得有如被丟上岸的石斑魚。
上官紅默然片刻,終於順從地收了銀包,兩人對泣許久,一點食物沒有進口,付賬走出飯館,彼此心中,都似壓著千斤鉛塊般沉重。
白墨臨心中暗忖:一個安份的善良百姓,見了這種驚心動魄的江湖兇殺之事,嚇也嚇個半死了,哪敢涉身其中?再說,憑他一個種田的農民,縱有這份膽量,也決無這份身手,除非另有武林高手隱伏屋中。